“你们都莫跟着瞎凑热闹,该干嘛干嘛去!这么好的天气,东游西荡的不可惜吗!”吴玉田拿出一个无线话筒,大声叫嚷着,驱散了围观者们。
柳二喜走之前,还没望了跑到村委会门口的田里捡起自己的碗筷。
刚刚出尽了丑的龚小兰,绝望地缓缓走向吴玉田,像泄了气的皮球,脸上挂着汗水、泥土、鼻涕、唾沫和泪水的混合物,低声问:“村里就不能争取一下,让纪念碑建在马头岩吗?”
“陈乡长昨天说了,限我们三天之内签协议,二十三万五千一百四十八块三毛五分,多一分钱都不行!三天签不下来,纪念碑就建到红石集镇去。现在三天已经过去两天了,你这里又不松口,我们哪里有脸去争取?”吴玉田很严肃地说。
见龚小兰不言不语,吴玉田接着道:“小兰啊,你看看刚才跟你一起来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啊?叫我看,给你出主意要你朝天乱喊价的人是他们,现在骂你的人还是他们!他们这些人啊,唯独让你得不到一分钱补偿,他们才会满意!”
“你说得对,就是二十三万是不是太少了点儿?”龚小兰讪讪道。
“二十三万五真的是最高标准了,哪有你这么喊价的啊?我给你打个简单的比方,你屋里安了一根水管子,只有筷子粗,你硬要那里面流出碗口粗的水来,这怎么可能啊?你再讨价还价,纪念碑可真就修到红石去了哦!”吴玉田一本正经解释道。
“吴书记,那你把协议拿出来,我这就签!二十三万五千一百四十八块三毛五分,多要一分我腊月三十躺门板儿!”龚小兰撸起袖子信誓旦旦道。
吴玉田心中大喜,但依然按捺着,不慌不忙从档案柜里拿出早已拟好并已盖章的三份合同,放在了服务大厅的柜台上,“你看下这个面积,四亩七分一。你再看下这个总价,个、十、百、千、万、十万。这是明细,一项,两项,三项,四项……一共是十三项,连茅草和石头都给你算上了。这些账我们一起在你屋里都给你算了不止一百次了,不必再重新算了吧?”
“不用不用!你就告诉我在哪里签字?”柳二喜倒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里,先把卡号写上来,免得你说我们克扣了你!”吴玉田指了指空着的一条横线。
“你看我这记性!都是让几个娼妇给气糊涂了!”龚小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行存折,誊写了账号,“可以签字了吗?”
“可以了,就在这里签,摁上手印!”吴玉田一边指导着龚小兰,一边说,“你老公那边,我们也提前联系过了,他其实早就认可这个价格的。”
龚小兰很快就把合同签了,眼睛发亮地看着吴玉田:“吴书记,你说得真对!他们那些人,就巴不得我得不到一分钱补偿!差点儿上了他们的当!我今儿要好好气一气他们!对了,钱什么时候到账啊?”
“我们合同报到土管局和林业局备案了,马上就可以拨款了。”吴玉田复印了一份合同,将三份原件一起对折。
“啊?我还以为现在就可以呢!”龚小兰显得有一丝失落。
吴玉田严肃地说:“这份协议是给你的,是复印件,你拿好了!到时候上面审核盖章了,还要给你一份原件。本来你签字是需要你公爹书面授权的。”
“你是说这份协议还不作数?”龚小兰惊讶地问。
吴玉田没好气地说:“你听我把话说完啊!他老人家耳朵不好使,又一字不识,无法沟通,授不了权。我们已经跟刘秀才和刘秀英沟通过了,他们对你代签协议领取补偿款没得意见,他们不会找你扯皮,并已做了书面承诺,你大可以放心。”
“放心!放心!”龚小兰又喜笑颜开了,“我也是说,老不死的住我的吃我的,怎么可能我签字还不作数呢!”
“你别张口一个老不死的,闭口一个老不死的!刘秀才和刘秀英他们都在承诺书中写了一个重要前提,那就是你们要履行好赡养老人的义务,让老人安度晚年!”吴玉田将合同复印件交给龚小兰,郑重告诫道,“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赡养老人或者虐待老人是违法犯罪哦,你要注意点儿哦!”
“吴书记你看你这说的什么话?”龚小兰不好意思地笑了,“老不死的……哦……我是说老头子现在跟着我,饭的吃的铺有睡的火有烤的,不是好好的吗?说得我好像是个不孝顺的媳妇儿一样!”
“反正你自己好自为之!”吴玉田正色道。
“吴书记,我不管你们是三天还是五天,反正我的协议是签了哦!”走出村委会的门,龚小兰还是有点儿不放心,转回来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到时候得不到钱,我真的要告到北京去的哦!”
“如果有什么问题,我私人给你补都可以!你就放心吧!”吴玉田又好气又好笑,挥了挥手。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龚小兰说着,喜笑颜开地离去。
看着她那糊满泥土的背影,吴玉田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同时也忍不住轻轻摇了一阵头,心说这付品江居然用了这么一招,还真就让这龚小兰自己送上门来,主动把合同给签了。他这心里,是既开心,又觉得有些滑稽。
而牛池峰上,付品江在醉梦中吐得稀里糊涂,直到当天晚上八点多才醒来。这一天都是乱七八糟的梦,醒来时却一丁点儿也不记得了。
吴国章告诉他,从下午一点多到此刻七个多小时,付品江一直睡得很香,连一阵一阵疯狂的呕吐也没有打断睡眠。付品江完全已经喝失忆了,竟然不记得这些了。因为第二天江城文旅集团的工作专班要前来,付品江连夜赶回了村委会。
吴玉田揪住付品江一问,才知道昨天付品江独自前往谷太平家,自说自话演了一出戏。
这谷太平的的老婆柳二喜,是云梦村出了名的长舌妇,要想告诉云梦村全村人民一件事,不需要别的办法,告诉柳二喜就可以了。
吴玉田不由得又是一阵忍俊不禁,向付品江描述了一番一群女人在村委会闹腾的场景,重点描述了龚小兰迫不及待要签征收协议的情形。
龚小兰签下了征收合同,马上就可以启动烈士陵园的前期工作了,二人高兴得不得了,说笑了一番,又合计了一下近期的一些重要工作,很晚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