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队长拖着主人的坐骑死命往后奔跑,骑在马背上的哈纳章,心里满是绝望。
大汗如果不跑,汗廷坐拥十万精兵,当中还有一万王廷金帐武士,凭对方这等人马,灭掉来袭的敌军是举手投足间的事。
他早就看出,敌军来的不多,只有微不足道的三四千人。
可是……
他长叹一声。
“放开我!我来指挥,后队变前队!撤!”哈纳章只能改变战术。
不过,现在还未见成败!
撤退也是咱们鞑靼骑兵最擅长的战法!边退边射,看这些该死的明军怎么对付咱们的绝技。
几千明兵就想吃过我十万兵马?那是休想!眼看天就要亮了,只要避过这一阵,立即就可以组织反攻。
可是大军溃退的速度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快!
唉,这还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吗?还是那些在草原上翱翔的雄鹰吗?
“别杀,我投降!”
“投降!投降!”
不会说汉语的直接放下武器,举起了手臂。
“太师!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副将里多赤拉了他一把,自己领先跑了。
还算他有点同僚之谊,没有一声不吭丢下他。
正在哈纳章且战且退的时候,太尉蛮子终于从北面迂回过来了。
岸上湖里两道长长火线将捕鱼儿海附近照得一片通明,“太师稳住!我来也!”蛮子手执长矛,敞着皮袍,嘴里发出雷鸣一般的嘶吼。
雪地已经被无数人马踩得瓷实,不再成为障碍。故此,蛮子来得飞快。
朱高煦率领敢死队已经速疾杀回,与父王合兵一处。
看到这支新整顿好的军队,张辅脑子一炸。
这个姗姗来迟的鞑子将领来得太不是时候了,眼看妙计就要建功,摧毁北元残余的势力就在此时此刻,他冒出来作甚?难道想逆历史的潮流么?
那支部队就在千步之外,眼看就要与四散溃逃的哈纳章队伍会合。
朱棣的眼睛都在冒火。
“跟着我!万万不能让敌军会合!一定要拦住蛮子!”
众将都身经百战,哪里不知道轻重,纷纷跟着朱棣嘶吼起来。
身后的将士们都从胸腔里冒出狂暴的吼声:
“杀!”
三千明军的嘶吼有如山呼海啸,带着腾腾杀气,向蛮子所率的人马席卷而去。一时间,连雪原上的朔风也助长着明军的威势,向鞑靼军卷了过来,大片火把冒出来的黑烟被拉得长长的,把鞑靼精骑的眼泪都给薰了出来。
冲锋在最前面的人内着暗青掐金丝绵甲,外罩红底黑面的披风,威风凛凛,正是燕王朱棣。
令蛮子不解的是,这威风凛凛的燕王,不是骑着高头大马,而是踩着两块可笑的木板,也不知道是在玩什么花样。
蛮子与燕王已不是第一次打照面了,大将军徐达北征鞑靼时,就已经俘虏过蛮子和当时还是皇太子的也的里八剌,出于“睦邻友好”的考虑,朱元璋把他们又给放了回去。
但这些鞑靼人可不和中原人一样讲求信用,人是放回去了,过几年的太平日子之后,曾经的皇太子当了皇帝,又蠢蠢欲动,又想着要“天元中兴”,杀回中原那花花世界去也。
故此,蛮子一看到朱棣,顿时想起从前被俘的耻辱,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吼一声:“朱棣!老子要杀了你!”
他所骑乘的马匹极其神骏,泼刺刺地向着朱棣冲来,长枪一横,竟欲一枪就将朱棣挑于马下!
朱棣冷笑一笑,舌绽春雷,回道:“蛮子,你拿命来吧!”说的竟是一口流利的鞑靼语。
就在朱棣与蛮子两位首领互相瞪视准备一决生死的时候,大明军队后方突然冒出大片火光和冲天的喊杀声!
朱棣大惊,莫非是给人抄了后路?
前锋营顿时有些骚动。
丘福和平安在这关键的时候立刻站出,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默契地一左一右,在两边压阵。
前锋营每个人都身经百战,绝不是怕死的新兵蛋子,因此仅仅是骚乱一阵,便立刻稳住了脚跟。
蛮子精神大振:“一定是知院大人从后边包抄过来了!咱们杀过去!与知院大人会合!孩儿们,跟着我冲啊——”
鞑靼军队士气大振,嘴里齐声怒吼,在蛮子的带领下,对着明军急速冲杀过来。
朱棣一惊之下,拔马回头,朱能和朱高煦立刻一左一右,将朱棣挡在身后,以免朱棣在撤退的时候,敌军趁机大肆掩杀。
朱能和朱高煦两人,立刻被汹涌而至的鞑靼军淹没!
朱棣一声令下,前边的三百士卒已经举起了手里的长矛,如果鞑靼军冲来,会发现面对的是一片密密枪林。
这还不算,后边三百火枪手已经就位。
一百步!
“长枪兵闪开!火枪手!射击!”
三百火枪手同时点燃了引火绳,整个战场顿时硝烟弥漫,伸手不见五指。硫磺、硝石的味道十分刺鼻。
领先的副将被火枪手集火一波带走,血肉模糊,滚落马下。
鞑靼军冲势稍缓。
射击过的火枪手闪开,弓箭手已经就位。
平安握刀用力往下一挥,厉声下令,无数羽箭向着鞑靼军队“嗤嗤嗤”射来,蝗虫一般,不过,它们啃噬的不是庄稼,而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弓箭手退下,装填完毕的火枪手又已经就位。
但鞑靼军实在太多,死了一排,另一排立刻顶上,在蛮子声嘶力竭的催逼下,前赴后继,舍生忘死地向明军压了上来。
朱能和朱高煦两人背靠背,已经被鞑子兵围得水泄不通,刀枪如林,一齐向他们招呼过来。
如果稍晚一步,被困在这里的就是燕王朱棣!
前有狼,后有虎,爱子爱将被敌兵团团围住,生死未卜!
在这个时候,朱棣还是没有放弃!一波箭矢过后,他一抖手中的长枪,大吼一声:“不怕死的跟着本王!”踏着滑雪板,冲锋在前,向着前边猛冲过去。
“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了!”丘福面色狰狞,脸上沾满血污,他拿袖子随便一揩,但袖子上沾的血更多,这一抹反倒把自己涂成一张血脸,看上去说不出的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