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张辅手中的火铳,也速迭儿顿时大惊,拨转马头,飞也似地往后就跑。
幸好他身边有两员将领见势不妙,立刻舍身冲上,一个杀向张辅,一个以身体挡着也速迭儿。
“砰”地一声,枪响了,打在替也速迭儿挡枪的将领胸口。
那将领虽然外着生丝袍子,内着十分坚韧的牛皮甲,中有鱼鳞铁甲,也挡不住这么近距离的火铳,顿时将他打落马下。
火铳的后座力也震得张辅手臂一麻。
也速迭儿听到火铳响后,内心一松,立马回转,凶狠无比的朝着张辅冲了过来,一副誓要将卑鄙小人斩于马下的架势。
朱高煦追之不及,顺手抽起附近一匹无主马背上放着的一柄狼牙棒,用力抛掷过去,正中也速迭儿的后心。
另一员鞑子将领大吼一声,长刀向他劈去,朱高煦伏低身体躲过,接着便抽刀向那鞑子将领斜斜一挥。
冷月切割空气发出的声音犹如从地狱传来,幽冷阴暗。那鞑子将领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他刀势已用老,被朱高煦从肋下往肩胛反手一撩,半边肩膀便已落地。
“鸣金!!收兵!!”
也速迭儿被朱高煦抛掷的狼牙棒击中背中,顿时气血翻涌,嘴一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捂着胸口,虚弱地喊道:“撤!快!”
好在胯下马匹甚健,也懂得他的心意,驮着他拼命往后跑去。
也速迭儿绝没有想到这一小队明军中有如此凶猛的牛人,怒火攻心之下,便吃了恶亏。他不敢再想着杀死脱古思贴木儿,先逃得性命再说。
一时间,也速迭儿带着所剩无几的人跟着他狼狈逃窜而去。
按朱高煦的想法,他还要猛追这也速迭儿大王,但是张辅及时地喊住了他:“抓住鞑子皇帝要紧!”
朱高煦正是杀红眼的时候,但“鞑子皇帝”这几个字及时让他冷静了下来。
封子平已经带人将脱古思贴木儿团团围住。
脱古思贴木儿吓得面无人色,抖抖索索地将背后的包袱解下来托在手里,自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大声用汉语喊道:“勿伤朕!勿伤朕!都住手!朕投降!”
咬住带来的疲兵已经所剩无几,闻言都住了手。
天保奴恨恨地看了他父汗一眼,鲜血从他的额上一直流到脚下,糊得他满脸都是粘乎乎的血块,拭都拭不尽。
他感到深深的屈辱,为他父亲,为没落的黄金家族,为折翅的草原雄鹰。
天保奴用他最后的力气抽出配刀,往左胸的那道伤口里狠狠刺了进去。
张辅正待阻止,但他隔得有点远,已经来不及了。
“哎!”
朱高煦也愣了一下,然后才吩咐残存的鞑子士兵:“这是一个勇士,可惜了,生不逢时!你们将他好好安葬吧!”
残余的鞑子兵,包括丞相失烈门、知院捏怯来都在用配刀在草地上挖掘,直到掘出一个深坑。
脱古思贴木儿抱着儿子的尸体一直哭一直哭,直哭到天昏地暗,直到简陋的坟墓挖好。
失烈门和捏怯来一齐上前将他的手扳开,将天保奴好好抱了起来,轻轻地放了进坑里,盖上他的披风,再将土覆上。
残余的鞑靼骑兵一齐上马,嘴里唱着丧歌,将坟墓踏实踏平。
张辅和朱高煦坐在一旁,既没有催促,也没有帮助。
张辅感叹了一声:“这人倒是个汉子。”
朱高煦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之后他才说:“好了,回去吧。”
……
“奏疏写好了没有?呈给本帅来过目。”
帅帐一角,记录的文官哪敢拖延,早已将奏疏写好,又工工整整地誊抄了,只等蓝玉过目,见他问起,立刻呈上。
蓝玉将奏疏交予王弼看了,觉得没有什么瑕疵,便吩咐用印,拿火漆封了。
“八百里加急,向圣上呈报!”
“燕王殿下到——”
蓝玉与王弼对视一眼:燕王吃了个哑巴亏,这些天都在营帐里深居简出,今天怎么来了?
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快请快请!”
只见朱棣满面春风,大步走进帅帐。
“恭贺大将军!小儿高煦,带领松树堡张辅一行将那逃跑的鞑子皇帝抓回来了,另外,杀死太子天保奴,伤也速迭儿大王,活捉了知院捏怯来,丞相失烈门!”
什么?
蓝玉和王弼又惊又喜。
惊的是燕王行事如此隐密,不声不响派儿子出马,带着一个百户所的人就将脱古思贴木儿抓了回来,将逃跑的文武大臣一网打尽不说,还伤了对大明虎视耽耽的也速迭儿。
蓝玉眉头一皱:“这也速迭儿不是一向与北元汗庭不睦吗?”
朱棣笑道:“可不是!这也速迭儿竟然出兵将和林占了,还在路上拦截这鞑子皇帝,煦儿来了个隔岸观火,趁他们斗得个两败俱伤的时候,突然冲出,这才一举建功。
昨日安顿好降兵,蓝玉便派遣张翼前去追赶逃跑鞑子皇帝;他还在计算着张翼的行程,谁知道高阳王带着一个百户所的人就把他和几个北元重臣给抓回来了。
抓回来还不算,还顺带着重伤了一直在大明边境虎视耽耽的也速迭儿大王,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蓝玉叫住了正准备将奏疏交付给亲兵的文吏:“等等,将这一节加上!”
松树堡张辅?又是发明了滑雪板的那个张辅!这小子的运气挺不错。
好容易才让燕王吃了个哑巴亏,可燕王仅凭抓获鞑子皇帝,将皇帝宝玺收回一项便可以与捕鱼儿海大捷功劳相抵。更何况,这大捷原本也是以燕王为前锋,实打实的功劳,自己抹杀不了。
而且,他蓝玉岂是隐瞒他人功绩归于己有的人?
不能再坐视朱棣发展了!再放任下去恐怕会成为心腹之患,自己以前还是太小看他了。
外敌已去,现在就是要开始对付朱棣了!
蓝玉脑子里思绪电转,脸上却不露声色,一个劲儿地和燕王寒喧,两只老狐狸互相恭维,直至燕王满面春风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