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酒，沈三儿把酒瓶远远地抛出去。紧接着，田大顺听到“噗”的一声，嘴里嚷道：“三哥，你好歹给我留一口呗，你不留一口，一会儿回去我找三嫂要去！”
没等沈三儿回答，田大顺趁着酒劲儿，说着不知道是酒话，还是平时憋着的心里话，其中说道：“三哥，你不知道，我每次遇到三嫂，心里痒得直流口水。碍着是三嫂，咱俩十几年的兄弟，要是稍微换个人，我早就先下手为强了。”
沈三儿没有回答。田大顺“呵呵”笑道：“三哥，不好意思了？不是兄弟我说你，家里放着那么个大美女，你也不给她好好打扮打扮。我敢说，三嫂要是稍微打扮一番，不比那些明星们差。”
沈三儿还是没有回应。田大顺也顾不得那么多，继续说道：“三哥，你要是不介意，啥时候兄弟我、你，还有三嫂，咱们在一起玩个刚才在理发店玩的那种三人游戏，你说美不美？”
说完话，沈三儿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田大顺心里有些不自在，是不是刚才话说得太直白了，惹老同学生气了？手掬了一捧水，洒在自己脸上，略微感觉清醒了一些，田大顺双手擦着脸，朝沈三儿的方向定睛一看，没有看到对方，又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三哥，快出来！”田大顺以为他扎猛子了，正好刚才说的胡话没有传进他耳朵里。
等了有一分钟，沈三儿还是没有出现，田大顺的心头逐渐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沈三儿啥时候能憋这么长时间呀？
“三哥，你，快出来吧，别吓你兄弟。”田大顺的声音中充满了焦虑，人开始变得慌乱起来。他循着沈三儿刚才下水的方向上了岸，岸边的地上都是干的，沈三儿应该没有上岸。他焦急地看了看水面，静悄悄的。田大顺带着哭腔喊道：“三哥！三哥！”嘴里喊着话，他再次返回水里，在刚才他们洗澡的地方来回走动，但除了脚底的细沙和偶尔碰到的一两只小鱼，田大顺什么也没有遇到。以往洛水淹死人的场景很快浮在了天大顺的脑海里，他曾经和沈三儿一起来看过好几次。
“这可咋办呀？”田大顺心里琢磨着：“两个人一起出来，仅他一个人回去，怎么跟人家家人交代哩？”
尽管泡在水里，田大顺还是惊慌得出了一身冷汗，头脑开始变得清醒起来。他发疯了似的在附近的水中一趟趟寻找，不断扩大着搜索范围。任凭田大顺心中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可惜仍然一无所获。转到后来，疲劳、恐惧、悔恨等多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的田大顺，自己的大脑已经开始蒙了，冷不防脚底下滑了一下，田大顺整个人陷进了一个深坑之中。他甚至来不及“啊”上一声，便沉入到一个黑暗的无底洞之中。此时一向精明自负的田大顺，才真正理解中学时语文老师常常念叨的一句话——“渺沧海之一粟”，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洛口，你个龟孙，弄啥哩！？”一个严厉的粗粗的声音喝道。
“不弄啥，我累了，歇一会儿。”胡洛口尖利的声音回应道。
“歇个鸟呀！一天就这一会儿干活时间，再歇天就亮了。”粗粗的声音说道，他明显是老板，说起话来就有领导范儿，“天亮不亮我不管，天亮车来拉沙，一看这么一点儿，咱俩没法交差哩！”
“交不了算了，谁还来把老子蛋咬掉！”胡洛口想偷会儿懒，便耍起了无赖。
那人见叫不动他，便想起了另外一招，放缓了声音问道：“洛口，歇会儿就歇会儿，咱俩聊一会儿。”
“有啥好聊的？”胡洛口问道。
那人递过来一支烟，点燃打火机，先给自己点上，又帮胡洛口点上，然后悠悠地说道：“洛口，给我讲讲，你有啥想着的美事？”
“我，能让我这会儿回去睡一觉，就美得很！”胡洛口抽了一口烟，声音也缓和了些。
“睡觉有个啥意思？我想着每天在这儿好好干，一天挣他龟孙个二百块，回去往媳妇脸上一甩，让她摆啥姿势，她给咱摆好啥姿势，你说爽不爽？”粗粗的声音说道。
“爽！”胡洛口咽了口口水，猛吸了一口烟，说道：“我没有媳妇，可要是能让绣裙嫂子陪陪我，我才觉着美哩！”胡洛口说道。
“嗨！我当是啥呢，有钱啥样的女人搞不到手。”那人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朝挖沙的机器走去。
胡洛口把烟头扔到地上，紧跟着过去，嘴里嘟囔道：“捞沙挣钱不少，就是太累。”
“太累？趴女人身上还累哩，能受累才能享福嘛。”那人说道。
胡洛口“嘻嘻”一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严绣裙的一言一笑。
挖沙的大铲子在柴油机的带动下，有力地挥动着，深入洛水水底，不动声色间，已经铲回来了不少沙子。镇政府早就严控在洛水中挖沙，只是挖沙基本上属于无本买卖，一台柴油机，几根钢索，一个大铁铲，一下上来就是几十块。再有两三个工人把挖上来的沙子归拢成堆，天亮前装上来运沙的货车，一晚上也是上千元的收入。所以早有“能人”联系几个身强力壮的工人，趁着夜色在洛水的偏僻处行动。
一铲子的沙子回来，粗粗的声音那人，控制柴油机，把大铲子又放回水中。胡洛口则挥动铁锹，把挖上来的一大铲子沙子，一锹一锹地铲到不远处，那里已经堆起了不小的沙堆。
一铁锹下去，胡洛口的手臂感觉有些不对。凭他多次铲沙的经验看，一定是捞出什么“宝贝”了。老辈人常说：“洛水流了多少年不知道，可华夏文明的五千年都是悠悠洛水传承下来哩。”水里的宝贝，多得数不清。
“咋又停了？”粗粗的声音见胡洛口停了下来，忍不住问道。
“捞上来个好东西。”胡洛口刚说出口，又觉得不妥，觉得万一是什么好东西，一会儿偷偷塞进自己口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发了财，以后谁还再来出苦力，便接着说道：“好像是个王八！”
那人听了他的话，也没在意，只是“嘿嘿”冷笑一声，想着龟孙肯定又是偷懒哩。
眼看着有一大铲子沙子从水里出来，胡洛口撇下刚才上来的沙子，往前挪了几步，快速地挥动铁锹。可刚传过去两锹，铁锹插进沙中，好像又碰到了什么东西。胡洛口看了看他的同伴，见他正双手扶着钢丝把大铲子往水里送，没有注意他。赶忙松开铁锹，弯下身子，双手谨慎地向沙里刨去。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正在浮动近期在电视中看的一些鉴宝节目，一个青花瓷瓶，或者青铜器，一箱金子也可以......
很快，手上接触到的和心中想的完全对不上号，胡洛口手上感觉软软的，吓得忙把双手缩了回去。抬眼看见一大铲子沙子已经徐徐地走回程路了。他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在沙子中猛地扒拉了几下，竟露出了一颗人头，把他吓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龟孙，咋坐地上了？”老板说道。
胡洛口回过神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急促地说道：“头！头！人头！”
老板也吃了一惊，放开手中紧攥住的钢丝，快步走了过来。摸出裤袋里的打火机，对着胡洛口的面前照了一下——还真是一颗人口！
迟疑了一下，老板本来粗粗的声音，近乎有些沙哑地说道：“来，快扒开！好像还有动静。”说完，自己先试探着用双手扒开沙子，几下功夫，沙堆中的人已经露出了半个身子，胸脯间似乎还在一动一动的。胡洛口赶忙用双手帮忙，没过几下，就从沙堆中中扒出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来。
老板用手在那人鼻子下试了一下，还有呼吸，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道：“估计是洗澡掉进去了，幸好没死。”
胡洛口明白，他们近期夜晚在洛水两岸的偏僻处连续作案。这附近的水中就有好几个挖沙留下的深坑，谁要是没有防备，轻易下水，难免掉进去。
“你龟孙还说是个王八哩！”粗粗的声音笑着说道。
“他现在这副模样，咋不是个王八？！”胡洛口笑着反驳道，心里突然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儿，立马哆嗦着说道：“那里，那里面还有一个王八哩。”
有了刚才的经验，挖沙的老板和胡洛口一起伸出双手，很快从之前的沙堆中又挖出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可惜已经没有了呼吸。
胡洛口用指甲掐还有呼吸那人的人中，不大一会儿，那人喉咙处“呼”了一声，慢慢地苏醒过来，嘴里骂了一句：“日你娘！”
胡洛口觉得声音听着有些熟悉，摸出自己的打火机，点着火，对着那人的脸照了一下，忙呼道：“大顺！大顺！大顺！”他扭头对旁边的伙计说道：“这是我村里的田大顺！”
挖沙的老板用打火机照了照那个死人，胡洛口凑过来看，并不认识，老板也不认识。
田大顺慢慢地睁开眼，见两个人正看着自己，而叫着自己名字的那个尖利的声音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熟悉的声音很快作了自我介绍道：“我是洛口，胡洛口！你不认识我了？”
田大顺有气无力地呼吸了一会儿，慢慢地恢复过来，看着胡洛口，轻声说道：“是洛口兄弟呀，我还活着没有？”
“活着！活着！”胡洛口听田大顺问话，知道他已经有了意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哥哥我刚刚到洛水龙宫里走了一遭。”田大顺嘴里骂着，一只手扶着地面，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力气不够，很快又躺在原地了。
胡洛口过来扶着田大顺坐起来，挖沙的老板点了一支烟，递到他嘴里。田大顺慢慢地抽了一口，闭着眼睛养了一下神，又低声骂了一句：“日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