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突然响起一声号角,这号角声有些低沉,不似出征或者祭天那般激昂,让人听了只觉心头一沉。这是出丧的号角声,凛滨城中能有这阵势的,也就只有城主一家了。
今日是凛滨城上任城主出殡的日子,场面甚是隆重,街道上几乎站满了人。随后许许多多的卫兵排成两排,将人群隔开,以此空出一条宽阔大道供出殡队伍通行。
霍铭诚吩咐伙计准备两间上好客房,上了二楼,安顿好后,打开窗户一看,不远处出殡队伍缓缓行来。与此同时,街道两旁人头攒动,一时拥挤得水泄不通,还有人不住地哭泣,似是悼念和缅怀。
“没想到这凛滨城的城主声誉这么高,能受到城里这么多人的爱戴!”霍铭诚有些惊奇。
“可惜这样一个人不明不白的死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雷映彩出现在霍铭诚左侧,同是观望着这支出殡队伍,不胜惋惜。
“咦!你怎么进来的?而且进来也不跟我说一声,吓我一跳!”霍铭诚挑眉,脸上作出一副惊恐的样子。
雷映彩指着那敞开的大门,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从大门进来的咯!而且你门也没关,进来前我都敲了好几次,谁让你没听到呢!”
“怎么?你也会被吓着啊!”雷映彩嬉笑道。
“切!谁能吓到我啊!”霍铭诚开始傲娇了,大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接着道,“我只是在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罢了。”
“什么问题能让你这么出神?”雷映彩追问。
“我在想,杀害城主的那个凶手为什么要嫁祸到灵渊四杰的头上,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霍铭诚托着下巴,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也许凶手是自己人呢?为了某种利益?”雷映彩思索道。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霍铭诚点点头,望着雷映彩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嘛!”
“那是,本姑娘可是天资聪慧,哪像你这般呆头呆脑的啊!”雷映彩双手叉腰,很是得意,又斜眼看着霍铭诚,满脸嫌弃的样子。
“喂喂!过分了啊!再说我哪里呆头呆脑了?”霍铭诚不服。
“我看你哪里都呆头呆脑。”雷映彩捂嘴笑道。
“你……”
雷映彩这个样子,霍铭诚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此时,出殡队伍正缓缓经过客栈,可以看到的是,最前头的几个吹着唢呐,哀乐声声催人泪。其次几个举着引路幡,指引亡魂赴黄泉。城主的灵柩位在中间,由十六个壮汉抬着,亲人家属则跟在灵柩后面。亲属中为首的几个年长的则低垂着脑袋,满脸凝重,妇女们哭哭啼啼,孩童们有的跟着大人们哭,有的却是不明所以,东看看西瞧瞧。最后则是二十个金童玉女,分列两排,手提竹篮,篮中装着满满的白菊,沿路泼撒着。
霍铭诚注意到亲属为首的几个中,最中间的那一个中年男子神情与周围几个甚是不同,表现得极为淡定,面无表情,在丧服的遮盖下更显阴沉。他认得这个人,正是上任城主之弟季云逸。霍铭诚还注意到这人嘴角似乎隐隐约约流露出一抹阴笑,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霍铭诚,你有没有感觉到刚刚走过去的那个人的眼神好可怕!”雷映彩缓缓道。
“哪个?”霍铭诚问。
“就是中间那个。”雷映彩指着的亲属中为首的中间的那个中年男子也就是季云逸道。
霍铭诚紧盯着他,似乎是察觉到霍铭诚的目光,在他刚刚经过霍铭诚正下方时,目光突然瞥向霍铭诚。两人目光对视,只是一刹那,霍铭诚从对方的眼神中感觉到一股寒意,稍纵即逝。霍铭诚低沉着脸,暗自揣测这人是否与城主的死有关。
“那个人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刚刚我与他对视,却是有种寒意侵袭,实力很不简单。”霍铭诚道。
不过令霍铭诚奇怪的是,大多名门望族都是选择午时之前出殡,而他们为何却拖到申时?而且恰恰是自己刚刚来到凛滨城!想着想着,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是他们的规矩,亦或是等刚刚那场雨停了罢!
出殡队伍渐行渐远,不出一会儿便看不到身影了。霍铭诚还在静静地思考,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铭诚,你没事吧!”雷映彩手指杵了杵霍铭诚臂膀。
“没事。”霍铭诚道。
“既然没事,那就带我去吃好吃的,我现在有点饿了。”雷映彩笑了笑。
“呃,这才不到酉时,你就肚子饿啦!”
雷映彩嘟着嘴,摸了摸那隐隐作响的肚子,然后怨妇般的眼神看着霍铭诚。见状,霍铭诚扶额轻叹,真是被她那样子给折服了。随即应允,领着雷映彩到外面品尝凛滨城特有的美味小吃。
凛滨城外,出殡队伍正朝着祖上陵墓前行,陵墓离这也不远,仅仅二里路程。路上,有几个身着黑紫衣袍的人骑着马匹从旁经过,而为首的一个,模样有几分沧桑,却又不失硬气,身躯壮硕,孔武有力。其后一人脸颊偏瘦,眼神犀利,隐隐中透露出一股戾气,而且还是右手拿着佩剑。
其后一人正是司徒胤,为首的却不知身份,但有一点可以看出此人地位比司徒胤要高。
司徒胤已不再蒙着面,毕竟出入这凛滨城,总是蒙面的话反而惹人怀疑。目光扫了扫这出殡大队,然后盯着领头亲属中间的那个中年男子,对方也对他回了个眼神。
只是一瞬间,司徒胤点了点头,向为首那人禀告一声,便带着一帮手下先行赶往城中。
申末酉初,城中大多已经准备收摊,码头也已经停运。最近这几天城中下了两道命令,酉时过半所有人不得于大街上游荡,再过半个时辰便实施宵禁,此其一。其二,凡见可疑人物,务必上报,否则将以窝藏包庇罪名处置。
霍铭诚与雷映彩两人在街上逛游一圈之后,已是身心俱疲,回到了客栈。而就在霍铭诚前脚刚踏进客栈大门之时,看见远处缓缓出现的身影,顿时眉头一皱。
“真是冤家路窄啊!”霍铭诚轻声道。
霍铭诚还是明智的,并未选择现身,也没有打算上前与之奋战,而是选择回避,静静地观察。霍铭诚回到自己的房间,窗户微启,窥视着司徒胤一行人。
好在司徒胤一伙并未打算住进这家客栈,避免了一场恶战。司徒胤经过客栈下方,突然间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撇头朝二楼的方向望去,却是什么也没发现。于是便又接着赶路,所去的方向,是城中心处,那里是城主府所在地。
霍铭诚心中大致有了猜测,恐怕城主的死与司徒胤脱不了干系,指不定就是他干的,然后又因为卷轴的事嫁祸给灵渊四杰。
据了解,城主府内戒备森严,三步一岗,轮流换班,而且又有众多精锐卫兵四处巡逻,一般刺客想要偷偷潜入,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开后门。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个季云逸,或许他就是关键。
不知不觉,夜幕已是笼罩整座城,各家各户尚还亮着灯,没过多久,一声锣响,灯光逐渐熄灭,宵禁已经开始。这时候大街上也多了一些巡逻的卫兵,远处不知是谁家的狗还在叫唤着,夜晚除了犬吠,便是卫兵们整齐如一的步伐声。
虽然城主的英灵已经回归天堂,但是凶手依然逍遥法外。凛滨城怎么说也是一座大城,若不能将凶手及时捉拿归案,颜面何在?
此时城主府内,大多还亮着灯,即使城主灵体已是下葬,但其最亲的人还要为其守孝七天。死去的城主名叫季云殇,其弟季云逸以及长子季明哲正在正堂立着的牌位前静静地跪着,全场无声,一直到了亥时方才回屋就寝。
西边一处院落,屋内尚且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一道屏风上印着两道身影,相对而坐。只见左侧那人端起桌上的茶,细细的品味了一番,右侧一人则挺直着腰背,正襟危坐。
“季云殇已死,凛滨城一时群龙无首,此番先生邀我到府上做客,可是为了这城主之位?”右侧一人说道。
“哈哈!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上官先生的眼睛。”左侧一人放下茶杯,轻轻一笑,缓缓道,“只要上官先生能助我登上这城主之位,季某保证先生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这么说,你是知道那东西的消息了?”右侧一人道。
屏风后位于左侧那人嘴角微微扬起,缓缓道:“当然!”
凛滨城上空,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雷声隆隆,雨还没开始下,似乎是在酝酿。这一夜,很不平静。
床榻上,霍铭诚睡得正酣,突然被一道响亮的雷声惊醒。这一醒,顿时睡意全无,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于是闭目养神,却在这时听到屋顶有一丝响动。
一开始以为是雨水拍打的声音,但仔细听了下,不禁让霍铭诚皱眉。随后微微颔首,咧嘴一笑。
此时霍铭诚所在房间的屋顶上,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且蒙着面的人正缓缓揭开瓦片,想要探查屋内的情况。这个角度,室内的情况几乎是一览无余,但是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房间内空无一人。
“你是在找我吗?”
不知是什么时候,霍铭诚出现在了这人的身后。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黑衣人仍然保持着下蹲的姿势,眉头微微一皱,正寻思着脱身之法。
霍铭诚缓缓靠近,就在这时,黑衣人突然转身,手臂朝霍铭诚一甩,几根银针从他袖中飞出。霍铭诚反应迅速,侧身躲避。当他回过头来时,那黑衣人已经跃向另一处屋顶,试图逃跑。
“哼!想逃?可曾问过我?”
说着,霍铭诚纵身一跃,朝那黑衣人追去。
这黑衣人的身手也是了得,在这高矮不等的屋顶间游走自如,如履平地。但是霍铭诚也不是吃素的,不一会儿便追上了他。只见霍铭诚一个大跃,于空中拔剑挥砍过去。
黑衣人撇头,表情很是淡定,逃跑之余亦是回击,左手一挥,手臂上的机关暗器发动,一根根银针发射出去。霍铭诚挥剑抵挡,区区银针,岂能挡住他的去势!一时间这场战斗打得很是火热。本来如此声势应该会惊动街上巡逻的卫兵,却因为雷声的掩盖,让他们毫无察觉。
就快要追上了,这时霍铭诚身形突然加速,挥剑竖劈,这时对方从背后拔剑,转身挥砍,从右至左。两人的身形就此停滞,剑刃相接处还在隐隐泛着火花。霍铭诚的力量很大,剑缓缓朝着对方压去。
“你就这点能耐吗?”霍铭诚轻轻一笑。
尽管同是一身黑衣,又喜欢蒙面,但霍铭诚知道此人并非司徒胤的手下,因为他们之间的手段和行事风格有很大不同。
“哼!别太得意,我还没出全力呢!”
说着,黑衣人用力一挑,一个旋转抬腿横扫。霍铭诚后退几步,身体前倾,躬身躲避。而这时,黑衣人的一剑袭来。见状,还没来得及挺身的霍铭诚迅速旋转使面部朝上,然后深深后仰,黑衣人的一剑刚好从上方一寸处划过。
如此大的动作转变,霍铭诚看似重心不稳,要倒下的样子,却见他单手一撑,身形后翻的同时一脚甩向对方。黑衣人单手格挡住。不过霍铭诚似乎并未就此停住,另一只脚同样向对方踹去,黑衣人中招,身形稍稍后退了一下,而这时霍铭诚已经起身。
待黑衣人稳住身形的一刹那,霍铭诚的剑已是指着他的咽喉,只差分毫便能割开,但是霍铭诚并没有选择杀了他。
“霍老弟的身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在下认输了。”
只见黑衣人呵呵一笑,扯下脸上的黑布,面目这才显露出来,年轻俊朗不逊于霍铭诚。
“每次见面都要试探一下我,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多闲情!”
霍铭诚收起剑,轻笑一声,然后又是无奈般的摇摇头,缓缓走向对方。然后挥出一拳,轻轻击打对方的右肩。
“方兄,别来无恙。”
“哈哈!你小子,倒是越来越厉害了嘛!”被称作方兄的这人同样朝对方右肩挥出一拳,笑了笑。
此人名叫方炘炎,是霍铭诚刚出来游历江湖时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两人初遇之时因为一场误会还打了一架。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误会被解开后,化干戈为玉帛,因此称兄道弟。又因方炘炎比之霍铭诚要年长一岁,故而称霍铭诚一声贤弟。
“方兄,你不是在瑚海城一带?为何会在此地出现呢?”霍铭诚问道。
“这个嘛!说起来话可就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