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楼耿侧身看去,一位穿着华贵锦袍,脸色有些泛白的怪异少女迎面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素装侍女。
之所以说怪异,是因为少女的那张脸明显还很幼稚,无论清秀的五官还是澄澈的眼眸,都显露出她的年龄不是很大,应该和身后的年轻侍女差不多。
但她偏要把眉线涂描得极为浓厚,再搭配上大红的唇色,打扮得如同一个成熟的贵妇,和侍女的素装两相对比,便显得很是怪异。
更让人觉得不适的是,她的神情一片漠然,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倒是和刚刚的尖细声音很是般配,一样的刻薄,一样的冷漠。
碰巧的是,少女也觉得刘思思旁边的少年很是怪异,脸上的那道长疤十分违和,几乎生生把他的阳光与活力切割破碎。
所以两人方一见面,便互相不顺眼。
斯楼耿有些疑惑看了看刘思思,却发现刚才还和他说说笑笑的刘老大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阴沉,显然认得来者,甚至可能有一些不堪回首的过节。
“怎么了?见到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别以为你现在仗着陛下的一点愧疚拿了个王爷之位就很风光,等到太子殿下登基之后,恐怕你会比以前还要落魄十倍百倍!”
不知道为什么,刘思思忽然神情变得平静,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番话,或者可以说是根本不屑辩解的样子。
但斯楼耿可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少年。
“大婶,您是哪位呀?是不是我们刘老大欺负了您家儿子,如果是的话,我马上拉他去给您儿子道歉!”斯楼耿笑着大声说道,语气还很是真挚。
“你是哪里来的野种?”少女露出极为不屑的表情,叫嚣道:“本小姐从不和不同阶级的低等下人说话。”
斯楼耿脸上笑意更盛:“刚好小人也有一个戒律,就是从来不和不同物种的动物说话。因为有一个老和尚说我要是犯了戒就会全身发麻,手脚无力。”
虽说不屑于与斯楼耿说话,但是那个贵妇一样的少女闻言还是忍不住看了看斯楼耿,奇道:“世上怎么还会有这种奇怪的戒律?”
“有的有的。”斯楼耿摇了摇头,一副很是懊恼的样子:“哎,只可惜刚刚小子竟然不慎就破了戒,竟然和一条母狗说了话!刘老大你这几天可要细心照顾我一下呀!”说完还对着刘思思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本来一脸严肃的刘思思马上反应了过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子的毒舌倒是越来越有雷一的风范了。
少女的脑筋转得也不慢,见刘思思苦笑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这少年说了一大堆,竟然是在拐弯抹角地骂自己!
“别以为北皇陛下能够保住你一辈子!”见两人没有动手,少女气得脸色发青,眼中却奇怪地闪过一丝可惜之色,然后便有些歇斯底里地尖叫道:“等到那一天,我一定要让太子殿下把亲手了结你的机会交给我,以证我心!”
说罢,少女竟然就这么扭头就走,甚至那两名侍女都愣了一下,然后才万分惶恐地小跑跟上。
气走了怪异的少女,斯楼耿觉得方才的烦恼消退了不少,心胸有些畅快,挤眉弄眼地笑问道:“刘老大,你以前是不是对这位大小姐作过什么亏心事?”
刘思思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并没有亏欠她,细算起来,她应该亏欠我不少才对。”
“啊?”斯楼耿瞪大了眼睛。
“她是当今宰相的独女,叫皇甫千怜,和你年龄一样。她……曾经是我的未婚妻。”
斯楼耿有些无语,脸上闪过尴尬之色,敢情自己之前骂的原来是刘思思的老相好,那个泼妇一样的少女如果是母狗,那刘思思岂不是……
“当然,是在我还是平南世子的时候。”刘思思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她已经被许与刘思文了,等到成年之后便会成婚。”
斯楼耿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骂错人,然后才说道:“那应该是她抛弃你才对呀,怎么一点也不理亏的样子,冲上来就要对着你骂?”
刘思思沉吟一会儿,才感慨地说道:“可能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他在太子殿下那边有些尴尬吧。历史上很多典故都有明证,一个人失势的时候,最会落井下石,踩得最狠的往往不是他的敌人,而是原来与那些他最为亲近的那些人!”
“但你现在已经准备要承袭封王了,应该狠狠地扇她一巴才对。”斯楼耿想到刚刚只是骂了两句,觉得有些不解气。
刘思思没有回话,而是看着皇甫千怜远去的方向沉默不语。他没有告诉斯楼耿的是,他觉得皇甫千怜出现得有些诡异,心里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所以,自皇甫千怜出现,他就一直在静静地观察。然而那少女来得快,去得也快,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刘思思没有再细想,深深地望了道路另一边的宫墙,唤上斯楼耿,转身折返学院了。
……
……
皇甫千怜离去之后其实并未走远,走过两条街道之后,她便找了个借口,让两名侍女先行回府。而她自己,则拐进了一条小巷道,最终来到了一处别院后门外。
那里,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
黑色的骏马,黑色的车帘,甚至车身全涂上了带有纹路的黑漆,在有些昏暗的天色下,这辆马车就仿佛一个黑色的幽灵。
皇甫千怜回头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之后,掀开帘布钻了进去。
里面坐着的竟然是皇长孙刘思文,皇甫千怜的未婚夫!车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身穿黑裙,神情冷漠,正是与雷一斯楼耿发生过矛盾的鲁春花!
这么看来,刘思思的预感果然是准确的,皇甫千怜的出现别有蹊跷,甚至当时大试报名时鲁春花的挑衅也不是偶发冲突。
“对不起,思文。”皇甫千怜此时已经见不到丝毫倨傲之气,反而换上了一副楚楚的表情,顺势贴近了刘思文的耳边,轻吐着微热的气流,细声说道:“我按照你的吩咐去激怒刘思思了,但是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没能惹他动手。”
边说着话,皇甫千怜还一边略带警惕地看了一眼鲁春花。
鲁春花倒是没有介意,反而用一种意味复杂的眼光看着皇甫千怜,有些怜惜,又有些兴奋!
“没关系,我的宝贝,你已经很好地完成你的任务了。”
刘思文一面说着,一面轻轻地抚摸着皇甫千怜的头发,脸上露出了奇怪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