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北都有些早寒,晨光还没照遍大地的时候,大街小巷里都鲜有人在走动。
然而这个时候,在内三城的宰相府邸门前,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已经站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刘思思,另一个则是北境最年轻的大将,斯破廉。
虽然昨晚没有表露出急躁的情绪,但除了布局找出真相之外,刘思思显然更关心斯楼耿的生死。
所以他昨晚就已经与斯破廉说好,要在今天早上过来宰相府找到答案。
宰相大人的府门并没有紧闭,甚至有一位门房正候在门边,看样子已经有人去通传给宰相大人了。
但不知为何,宰相大人就是迟迟未出。
斯破廉也就罢了,文官武将素来没有交集。但刘思思可是一位准封王,哪怕还没登上那个位置,也是未来北境真正的实权派人物。
对宰相大人的身份来说,于情于理,拒而不出都显得无疑相当无礼。
“你的猜测会不会错了?”斯破廉忽然问道,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虽然刘思思身份尊崇,但他又是斯楼耿的同窗,是以在私下里,直性子的斯破廉也把他当作晚辈一样,并不会称“殿下”之类。
“不会,”刘思思没有动,直直地盯着大门,仍然信心十足地说道:“再等等。”
话音刚落,两人便看到那门房朝门内弯腰行礼,随即便有一名身披狐裘大氅的老者从中而出,正是宰相皇甫宗。
只是宰相大人双眼红肿,像是一夜未睡,两鬓的发梢竟比昨晚染上了更多的白霜,老态更显。
“老臣昨晚心绪杂乱,又感风寒,没能及时相迎,望思思殿下恕罪。不知思思殿下来得这般早,所为何事?”
“宰相大人不必多礼。”
皇甫宗拱手再礼,神色略带悲怆之意,拜道:“老臣不敢。全靠思思殿下的计策,小女才不至于含冤九泉,改日老臣必定亲自登府感谢。”
刘思思与斯破廉对视一眼,然后说道:“如此说来,思思还真的有一件事情需要老大人帮个忙。”
“殿下请讲。”
“我早些天曾经查到,刘思文曾经找过宰相大人,接着刑捕司里便有了些变动,本该关押候审的一个少年犯人被直接带走,然后……”
刘思思紧紧盯着宰相大人,眼里露出审视之色,一字一顿地说道:“就再也没人见到过那个少年了。”
皇甫宗没有应答,而是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思思继续说道:“所以,我想刘思文一定曾经和大人说过一些东西,比如要为千怜报仇,比如要把少年带到他昨晚说的那个‘地狱’。”
这时,皇甫宗终于抬起了头,嘴角泛起一丝无奈,说道:“终究还是瞒不过殿下。那少年,被我和思……和那个人送到周狱去了。”
“周狱?!”刘思思和斯破廉同时惊呼道。
现在独女归西,真相已昭,皇甫宗也没有心思再考虑以后的什么皇位大统,党派之争,索性知无不言,很是干脆地说出了一切:“当时我气愤在头上,恨不得把杀死千怜的凶手千刀万剐,让他一辈子承受孤独和痛苦,以慰千怜在天之灵。”
“所以当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应了他。我和他动用了不少关系,才秘密地把那少年送到了周狱。”
周狱在民间是一个传说,但在北都的上层并不是什么秘密,比如刘思思和斯破廉都知道,要想从周狱里带出一个重犯,那便需要北皇陛下的亲书赦令。
刘思思抬手拜谢,说道:“谢谢大人告知,思思这就进宫去面觐陛下。”
不料宰相大人摇了摇头,叹气道:“那你们只能等一个月之后再去请陛下颁布赦令了。”
斯破廉急切地问道:“为什么要等一个月后?”
“刚刚才收到的情报,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周狱从前天开始就有所异动。本来就是许进不许出的周狱现在已经完全关闭了。”
“据说陛下已经前往周狱核心,亲自主持大阵,按照往常大阵异动的情况,起码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去修复镇压。”
为了表示不是欺骗,宰相大人从怀中取出一张信函,递给刘思思。
刘思思与斯破廉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虑的神色。
刘思思疑虑的是为什么那座传说中的大阵会在这个时候异动,而斯破廉则是疑虑这会不会和斯楼耿的血脉有什么关联。
“两位如若不信,自可进宫向皇后娘娘或者八皇子殿下求证。”
刘思思把那张信函递回给皇甫宗,摇了摇头,说道:“宰相大人必然不会在此等大事上诓骗我们。”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斯破廉问道。
“只能等了。”
刘思思转过头去,透过稀薄的晨光望向摘星楼,心里暗道:小耿,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
世人都知道摘星楼很高,却不知摘星楼其实也很深。
在摘星楼底下数百米深处,有一个泛着刺目红光的房间。房间里,目之所及的墙面刻满了古文字和线条,这里没有家具,没有照明,甚至没有门窗,外人若想进来必须要通过特殊的传送阵法。
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一个六面密封的盒子更贴切些。
而这个盒子,就是周狱大阵的阵法核心。
北皇此时正盘腿坐在房间正中,双手虚合,眼里似有星辰流动,周身蕴着淡淡的紫雾。
紫色,是甲方族人预算之力的独特颜色。此时北皇紫气外溢,证明这位大宗师竟正在全力运转体内的预算之力!
“轰”的一声,房间内的光线倏地从红色转为暗紫色,幽幽的房内渐渐有一些光点闪烁而现。
有些光点如北皇的双眸一样明亮,有些光点则微如尘烁。
只有历代北皇和少数的北境高层才知道,这些光点,便是周狱大阵的阵点。而每一个阵点里,都是关押着一名实力不等的囚犯!
“三千五百四十七个阵点运行流畅。”北皇检查完毕之后,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阵点超过三千之数,再加上他亲自坐镇阵眼,那个“神”便不可能冲破大阵的束缚。
只是,已经数百年没有动静的它,为何近期突然躁动起来?
北皇心生感应,望向这房间的一角。
在那里,有一道笔直的划痕,哪怕数百年过去了,也依然散发着一往无前的锐利气息,仿佛仍在默默述说着那些尘封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