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近乡情怯也大概就是如此了,提奥多亦步亦趋的跟在老教皇身后,许久未见,心中略带忐忑。l
红衰翠减,水流花谢。
穿过圣殿转向后面的花园,花园里的花竟然有的已经苦败了。
原本四季如春的花园,绿意盎然的枝桠都已经垂下头弯着腰,尖头发黄,看起来很脆弱,寒风一吹,百花折腰。
一片惨绿愁红萧然的景象哪似那圣西斯廷中最精致的地方,哪怕是最灿烂的花都开的不甚艳丽。提奥多不由得惊异,要知道这话可是老沃尔蒙的心肝小宝贝,老沃尔蒙跟照料亲儿子般的照料它们。
越过一众颜色不在的残花,阵阵馥郁香气扑鼻而来,人未到,味先至,闻起来令人食指大动,垂涎三尺。
香味很清淡,似乎是果香,圆桌上依旧是标准的一席素菜,没有凤髓龙肝等各种玉盘珍羞,不过却添上了提奥多最爱的水果馅饼,而果香正是在这里传来的,提奥多忍不住动了动鼻子,要知道前一阵子天天吃萝卜咸菜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老教皇慈爱的看着提奥多姆招呼他快快入座,桌上的水果馅饼还冒着丝丝热气,提奥多抓在手里还是温暖的,应当是刚刚新作的,口感饱满,一口咬下去果香四溢,在唇齿间回荡,酥脆香口。
老教皇笑眯眯津津有味的看着提奥多在那里犹如狼吞虎咽的大快朵颐,不时说:
“慢点吃,慢点吃,小心别噎着你。”
“又没有人和你抢”
对于老人而言最快乐的无疑是希望后辈快乐,哪怕是老教皇也是如此,人之常情无关身份地位。
老教皇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桌边的手帕细细的擦了擦手,展开餐巾搭在自己的腿上,手拿餐具将盘子中的食物切成等长的一块一块的,再将左手的刀放在手帕上,右手握着银制的叉子,插在盘中的食物上,慢慢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听得这话提奥多眼眶微红,抬起头看着老教皇,好似小时候也有人说过同样的话,几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那是一个格外特殊而又平凡的一个新年夜,新年夜往往代表着一家的团聚,大家会做在一起共进晚餐,里克镇也不例外。
没有双亲的提奥多和姐姐索拉坐在门前的石墩上默默的看着天空中绚烂多彩的烟火,听着耳边传来别人家里的欢声笑语,心中的落寞不言而喻,但二人却没有一个人点破。
而身穿白色教袍的吉尔斯神父的出现,则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一丝生气,也在那时提奥多感觉到了世间的温暖。
那伸向两人的一双苍老的手,好似无力,却又挽救了即将坠入悬崖的可怜人。
那一顿并不丰盛,但却是吃的最饱的一次,餐桌上有每个里克镇的人桌上都有的仰望星空派。
所谓仰望星空派,不过就是一种鱼派罢了。派里有六种白鱼,在里面加入香料进行烘烤还加上一些柠檬皮,蛋液再混合奶油土豆泥再盖上派皮和切好的沙丁鱼,把沙丁鱼头摆好,让鱼头鱼尾露出来即可,这就是仰望星空派了。
平心而论这种派并不好吃,只是好玩罢了。但那时候的提奥多那里见过这种散发着又香又热气息的食物,拿到食物就开始狼吞虎咽,姐姐索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矜持,索拉将自己的那一份也给了提奥多,索拉笑吟吟的看着提奥多,对于她而言,弟弟就是她的全部,弟弟开心她也开心,而一旁的老吉尔斯也如此时的老沃尔蒙一般,姐姐和老吉尔斯看着他吃,嘴里说着同样的话。
喉咙感觉有些哽咽,似乎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就连手中的刀叉都好像变得有千斤重了,差点让提奥多都拿不起来,有些东西是人所承受不住的。
姐姐……我想你了……
也不知道姐姐过得怎么样了,有几年没见了?姐姐应该变得更美了,如果我实力恢复,我一定要让你嫁给一个最优秀的夫婿一个最爱你的男人,弟弟和他一起保护你,让你不在吃苦,尽享福气,提奥多思绪翩翩。
而此时的索拉正紧张的看着这个牵着自己手的男子,能从那幽暗的阿斯加尔牢笼中逃脱出来,全靠的是面前这个青年,青年十七八岁,说不上有多么英俊,剑眉星目放在一众贵族里也还算长得可以,但是和自己的弟弟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青年和他那两个养尊处优的哥哥不同,青年的双手更加粗糙甚至还起了茧子,走路间还摩擦着她的手,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青年正是阿斯加尔的三王子——艾伦·阿斯加尔。
要说怎么会跟在这位殿下身边,那还要从一个不该出现的邂逅开始说起,故事的情节很老套,却也是贵族男子的常态,伤心的艾伦王子在月光下遇见了美丽的索拉小姐,一张一翕间,尽态极妍,被她的美貌和善良所打动,怜悯她眼中的苦楚,对她一见钟情,而好心的哥哥自然要成全这一对有情人。毕竟对于太子而言他的侍妾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更何况贵族之间互换妻妾是常态,人们也不太注重所谓的贞洁,对人们而言贞洁全然没有满足自己欲望更重要,也更实际。
这是一个美丽故事的开端,也许这动人的邂逅本就不该有,也许这一双人的爱情从开始注定就是错的。
有的浪漫注定就是悲剧。
因为优雅所以高贵,用餐完毕,老教皇有条不絮的将手中的餐具和食物残渣收拢到一起,取过一张方巾擦了擦嘴角,再将垫在腿上的餐巾拿下叠好放在一旁,静静的等提奥多吃完。
好巧不巧的是每次老教皇用餐的时间都能准确的把握在一刻钟,提奥多抬头看了看老教皇身后的挂钟,指针刚好走到三,这让提奥多不得不佩服老教皇对于时间的掌控,而据护卫在教廷的一些老人说,就连教皇冕下每日走到圣殿的步数和每步之间的间距都是一样的,几十年如一日,有些地上已经被踩出了浅浅的小坑那就是教皇冕下走过的地方。这是一种长期自律所养成的一种习惯。
“冕下,这是阿斯加尔新皇请求册封的文书。”
一个声音突兀的打断了这个温馨的气氛,但毕竟公事要紧。
提奥多放下餐具,这也是老教皇说过的,表示对来人的尊重,是个人修养的体现,老教皇微微点头擦了擦手接过文书,来人是一个白衣主教,不过提奥多并不认识,他也并不在意,倒是来人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年。
每一位帝国继承者都要接受教廷的册封,没有经过圣西斯廷同意而登位的皇室都是不正统的。而圣西斯廷往往会派专职主教或者大主教,代表教皇去给新皇加冕,证明他们的权力是圣西斯廷所赋予的,因为圣西斯廷的存在就代表着绝对权威。
老教皇拿起旁人递来的羽毛笔,捋了捋尖,轻轻的沾了沾黑色的墨水,在文书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就让吉尔吉斯大主教去吧。”
“是,陛下。”
派一位大主教去想来那个阿斯加尔的新皇会很开心啊,给加冕的是大主教或者是专职主教那意义都是不相同的,代表着圣西斯廷对其的重视程度,不过……居然是吉尔吉斯……这令提奥多有些不爽,老教皇也不解释。
倒是阿斯加尔……艾伦不就是阿斯加尔的吗?提奥多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圣西斯廷魔法学院的那个不着调的室友,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当初的四个人都分道扬长了,说来也挺令人唏嘘的。
如果不是吉尔吉斯去就好了,这样我还能跟在身边去阿斯加尔找姐姐,在顺便见见艾伦……嗯......也许还能去见见自己所谓的父亲,不知道他把姐姐怎么样了,不过上回的遭遇还真是尴尬,但想来我那个便宜哥哥说的也不尽然,再怎么说姐姐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哼,最好对姐姐好一点......不然一个没有养育之恩的父亲提奥多真和他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代替他抚养他的是姐姐和老吉尔斯,而教导他的是老沃尔蒙,他给与的不过是具皮囊,恕不见石床上母亲冷冰冰的身体和蜷缩在一起的姐弟俩。远古时期东方文明有一句古话,具体怎么说提奥多也记得不大清楚了,不过大约是这么个意思,有生有养断头可报,有生无养断指可报,无生有养,无以为报。
他感激的是老吉尔斯,姐姐和老沃尔蒙绝非是这个便宜父亲,自提奥多出生以来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在他的世界里也决然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