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窗帘之后的办公室被冬日的暖阳照顾到了，今天没有厚厚的云层阻挡它，使其有些放肆，李子鸣转过头，望向背后那扇窗子透出来的光线，它们被分成一缕一缕的，可以清晰地见到飞舞的灰尘。
“李子鸣。”赵四海翻开桌子上的个文件夹，上面写着李子鸣的档案资料，从出生到现在的学习经历，一应俱全。
“我在。”李子鸣很是紧张，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位赵校长先前所讲的话是何用意，更是不清楚他是敌是友。
“放轻松。”赵四海一边看文件，一边腾出一只手向他挥了挥，“这上面的身份一看就是假的，不过伪造的还行。”
“我问你几个问题啊。”
李子鸣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赵四海看了看李子鸣，随后又把目光落在了资料夹上：“你父亲是？”
“李崇华。”
“母亲是？”
“叶雨。”
“这就可以了。”赵四海把文件夹“啪”的一声合上，“的确，你这份档案上面写的也是这两个名字，只不过在我看来，帮你伪造这份资料的人，也是个新手，他可能没有料到有人会去查一个高中生的双亲。”
赵四海顿了顿，双手摆在办公桌上，十指交叉，身体前倾：“又或者说，他觉得这无足轻重。”
李子鸣不明白眼前的人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父亲母亲的姓名的确都是他真实的父母姓名，刘旺华在帮他伪造资料的时候，向他保证了这没有关系，他也会同时伪造一份他父母的资料。
“不懂吧？”赵四海轻笑一声，“你父母的父母的父母，就没有任何资料了，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懂了，这回李子鸣的确是懂了，不论是刘旺华还是他自己，都不可能想到，有人竟然对一个高中生的族谱感兴趣，即便是查到父母这一辈，都不多，更别说祖父辈。
然而眼前这个大光头，竟然查到了曾祖父这一辈，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什么可说的。”李子鸣也放松了，任何对峙首要的筹码就是掌握的信息量，现在看来，自己对赵校长一无所知，而对方却仿佛最自己了如指掌，“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
信息一旦不对等，从一开始就会落于下风。
赵四海又笑了，这一次他笑得很灿烂，脸上的刀疤都因此而变了形。
他伸出一只是指，向着李子鸣点了点：“不要紧张，你的地狱入场券呢？”
李子鸣翻了翻上衣口袋，从冬季校服里把那个白色信封掏了出来，交到了赵四海的手上。
赵四海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紫色的纸条，上面印着精美的图案和精心设计过的字体“地狱入场券，高二（3）班11月”。
他把这张纸条拿了起来：“知道这是什么嘛？”
李子鸣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地狱入场券。”
赵四海点了点头：“是啊，地狱入场券，那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吗？”
他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地面。
“地狱。”
“聪明。”
赵四海站了起来，拉了拉西服的领口，整理了一番着装，若不是因为那颗大光头以及脸色的刀疤，还真能有几分英俊伟岸的感觉。
他绕过李子鸣，走到了窗子旁边，稍稍偏过头，看向窗户外的操场：“我就是地狱，是每个人的地狱，只有经历过地狱的人，才会懂得珍惜，这也是这张入场券的意义。”
李子鸣转过身来，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侧对他的赵四海伸出一只手，阻止了他的发言。
“那你知道来到这里，是要做什么吗？”赵四海继续问道。
“听你从前的故事。”
“是啊。”赵四海点了点头，“哦，好球！听我从前的故事，可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听下去。”
李子鸣撇了撇嘴，就你那个生人勿近，熟人别来的样子，鬼才听得完，不出人命就不错了。
“你很不错，你真的很不错，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和我平静的对话。”
嗯？怎么了，现在不是一切正常吗？难不成我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呼吸也成了一种罪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此刻这间房子的条件并没有比你进来的那会儿舒服，我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手段，竟然真的可以无动于衷。”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一般，闪过了李子鸣的脑海，按照赵四海所说，当下这间办公室应当充斥着一股巨大的压力，并且应当没有多少氧气含量！
李子鸣不相信，他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部位出现了奇怪的感觉，就和普普通通地坐在教室里的感受没有什么区别。
他一边偷瞄着望向球场地赵四海，一边把系统的面板唤出来，找到了气压检测和气体成分检测。
“当前环境气压，10兆帕，气体成分为：氮（78.08%）、氧（20.95%）、氩（0.93%）、水汽（0.25%）、二氧化碳（0.03%）……”
系统的声音在执行了检测功能之后十几秒内传来，这些数据却让李子鸣有些惊恐，气体成分分类占比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是当前环境只有10兆帕的气压！
是地球上标准大气压的十分之一！
在这样的环境里，寻常人类根本无法生存，即便是打开了公民系统的辅助呼吸功能，也只能坚持不到十分钟。
“查完了？”赵四海的声音让正在看着系统屏幕的李子鸣浑身一颤。
“查到什么了吗？”
“十兆帕。”李子鸣声音很轻。
“哦？你们那边也用帕斯卡作为气压的单位？”赵四海带着调侃性质的声音传到了李子鸣的耳朵里。
李子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神色有些惊恐，完了，今天物理考试，有些物理量的单位恐怕是……
这帮地球人，干嘛拿人名命名？
李子鸣终究还是栽了，在海上航行那段时间里，真正困扰着他的，并不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公式，因为其中大部分公式都是共通的。
但是两个星球拥有不同的文化，并且没有进行过任何公开的交流，以至于某些物理量的单位并不相同。
以地球上某位人名命名的东西，才是真正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月余的海上航行，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干这个了，死记硬背地记住了一些，然而即便如此，仍然有漏网之鱼。
“哈。”赵四海没有憋住，笑了出来，“你等会自己回去看看你写的那两张试卷吧，你们任课老师都把卷子的照片发给我了。”
他摇了摇头，脸上笑意不减，“照你这个样子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知道你是外星人了，到了那时，就相当于全世界都知道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李子鸣，你必须得不让任何人发现……”
赵四海止住了笑意，他的声音再度回归了沙哑低沉，让李子鸣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