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大礼堂。
昔日的大礼堂,此时却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难民营。
只是在这个大礼堂,就挤了至少上千的难民,其中有一半是国军溃兵!
杨封忽然翻身坐起,低声对他旁边的向斌说:“连长,外边好像有动静!”
向斌只是翻了个身,嘟嚷道:“别疑神疑鬼的,鬼子不会开进安全区的,至少在没有消灭367团之前不会进来,快睡吧。”
杨封却还是睡不着,小声说:“连长,你说这个367团也真是挺顽强的,一个团守新街口,面对鬼子几个联队,守了三天愣是还没被吃掉!”
向斌道:“就算现在没被吃掉,也撑不过明天了。”
顿了顿,向斌又道:“等367团那帮蠢货打光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杨封却有些不相信,摇摇头说:“连长,你觉得,小鬼子真会放过咱们?”
“小鬼子为什么不肯放过咱们?”向斌反问道,“鬼子还能把咱们全杀喽?把咱们全杀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杨封道:“可我听说鬼子凶残得很。”
“听说,你也说了,只是听说而已。”向斌说道,“不要听风就是雨。”
杨封还要再分辨时,大礼堂的两扇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重重的撞开,接着,一队几十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兵便汹涌而入!
听到破门的撞击声及鬼子的脚步声,大礼堂里的难民以及溃兵纷纷被惊醒。
睁眼看到荷枪实弹涌进来的鬼子兵,靠近大门口的难民及溃兵便纷纷惊起,忙不迭的向着两侧让开。
杨封和向斌也一惊而起。
但好在,两人处在角落,不用避让。
转眼间,荷枪实弹的鬼子已经深入大礼堂,带队的一个鬼子大尉,更是挎着军刀大步登上了主席台。
见鬼子军官走上主席台,原本躺在主席台上的难民便如波分浪裂让到两侧。
鬼子军官见状,嘴角绽露出一抹不屑之色,然后大步走到主席台中间站定,站定之后一个眼神往下扫过去,下面的难民还有伪装成难民的国军溃兵,便纷纷往后倒退,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气浪席卷而过一般。
看到这,向斌和杨封的脸上便露出难以言喻的羞愧之色。
大礼堂的国军溃兵表现得如此软弱,让他们感觉到难堪。
真的是,把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脸、把整个国军的脸都丢尽了!
鬼子军官冷浚的目光从台下上千难民还有溃兵脸上扫过,又以生硬的中国话说道:“你们滴统统滴,把双手举起来!”
听到这,台下的难民溃兵便纷纷举起双手。
看到这,杨封还有向斌便越发的羞愧难当!
但是羞愧归羞愧,看到所有人都举起双手,他们也只能够跟着举手,做出投降状,因为再不举手就太扎眼了!
“哟西!”看到所有人都乖乖的举起双手,鬼子军官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台下荷枪实弹的鬼子打了个手势。
当即便有十几鬼子将步枪挎到肩膀走上前,逐一甄别所有难民的掌心。
看到手掌心长有老茧的,便立刻让他出列,不到片刻,便有一百多人按照鬼子要求站到了大礼堂中间让出来的过道。
看到这,杨封和向斌两人便立刻紧张起来。
“连长,小鬼子好像专挑掌心长有老茧的!”杨封说道,“冲咱们来的!”
一边说,杨封的右手已经摸向后腰,他的后腰藏了把手枪,这把勃朗宁手枪是他好不容易才骗过安全区的警卫带进来防身用的。
“疯子,不要乱来!”向斌赶紧制止。
杨封却低哼一声说:“反正被鬼子抓走也是个死,不如拼了!”
向斌顿时无言以对,虽然情感上不愿意认同杨封,但是理智却告诉他,鬼子深更半夜的跑进女子文理学院抓人,一准没什么好事!
看到杨封握住枪把,向斌感觉到空气骤然变凝滞。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那队鬼子却忽然不再往前走,转过身开始往回走!
“哟西,多谢配合!”主席台上的鬼子军官得意的狞笑一声,挥手喝道,“带走!”
不片刻,被挑出来的一百多个国军溃兵就被小鬼子给带走了,鬼子前脚才刚走,大礼堂里便立刻响起嗡嗡嗡的议论声。
教导总队的好几十个老兵,更是自发围到了向斌两人的身边。
“连长,小鬼子这唱的是哪出啊?深更半夜的突然跑来抓人?”
“我看一准没好事,妈的,谢老七他们这回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不能够吧?鬼子的传单上不是说,只要咱们放弃抵抗就不加侵害吗?”
“鬼子说你就信啊?我看我们是死定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新街口。”
“现在去也不晚,哥几个,我是受够了,要不然咱们今晚就去新街口?”
“我看还是算了,你们还真以为凭一个367团真能守住新街口,守住南京?”
“就是,别天真了,咱们十几个精锐师,十几万人都守不住南京,他钟毅区区一个团就想守住南京,痴人说梦!”
“要去你们去,反正我不去。”
周围的溃兵便逐渐的沉寂下来。
等到没人吱声,杨封才问向斌:“连长,你怎么说?”
向斌的一对卧蚕眉拧成了疙瘩,好半晌后才小声说:“先别着急,等等看。”
“还等啊?”杨封一听就急了,“连长,小鬼子都把刀架到我们脖子上了!”
“嚷什么?嚷什么?”向斌很不悦的瞪了杨封一眼,又道,“鬼子带走那一百多弟兄究竟想要干什么,都还没有搞清楚呢,着啥急?”
停顿了下,又说道:“兴许只是让帮着修防御工事呢?”
“修工事?”杨封道,“连长,城内好像没工事可修吧?”
“就你知道得多?”向斌再瞪杨封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睡觉!”
说完,向斌便不再理会杨封,倒头躺下,聚集在周围的老兵也纷纷散去。
杨封恨恨的跺了下脚,也只能倒头躺下,但是躺下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瞪着一对铜铃般的牛眼看着天花板出神。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