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修水县第九战区前线指挥部。
张灵甫道:“总座,这个命令我们不能执行!”
薛岳的目光冷下来,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抗命?”
“对,抗命!”张灵甫沉声道,“校长和统帅部的大员们不了解前线的实际情况,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错误决定,但是总座你是清楚的!”
“不错,我是很清楚!”薛岳说道,“清楚的知道,我们第一兵团已经无以为继!这仗再继续打下去,我们第一兵团就要拼光了!我薛岳也要成为光杆司令了!十五万人哪,整整十五万精锐哪!张灵甫,现在还剩下多少?”
“总座,我知道,这仗我们第一兵团打的很艰苦!”张灵甫点点头,又道,“但是日军也一样很艰难,相信我,冈村宁次的第十一军也快要山穷水尽了!
薛岳用冷冷的目光盯着张灵甫,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灵甫的额头之上便立刻渗出细密的汗珠,又道:“总座,请再给我三天,就三天!我就只要三天!三天之后必定见分晓!”
薛岳眼中的阴冷之色慢慢消散,点点头说:“好,我就给你三天!三天之后,如果日军的攻势还不见衰减,必须撤出战斗!”
“是!”张灵甫啪的立正,应喏。
……
其实,已经用不着三天了!
冈村宁次的第十一军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冈村宁次在第九师团的师团长吉住良辅以及第十一军参谋长吉本贞一的陪同下,走进了罗坪镇的野战医院。
设在罗坪镇的是第九师团的第四野战医院。
才刚走进大门,迎面就看到两个士兵用手推车推着一整车的尸体从里边走出来。
还隔着十余米,冈村宁次便闻到了一股混合着排泄物的尸臭,显然,手推车上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并且,还有大量的苍蝇追逐叮咬。
吉本贞一便赶紧给冈村宁次递来一只口罩。
冈村宁次这次不敢再托大,当即戴上口罩。
吉住良辅和吉本贞一也赶紧跟着戴上口罩。
目送两名士兵将一整车的尸体推出大门外,冈村宁次阴沉着脸问道:“吉住君,第九师团的减员情况如何?”
“司令官阁下,很不乐观!”吉住良辅说道,“战斗减员其实并不多,每天也就减员三五百人,但是因病减员却变得越来越严重了,尤其是从三天前开始,罹患疟疾的数量突然开始激增,光是昨天就有五百多人染上了疟疾!”
“纳尼?”冈村宁次失声道,“光是昨天就有五百多人感染上疟疾?”
“哈依!”吉住良辅重重顿首,又说道,“更加令人担心的是,疟疾的病情发展很快,短短三天就能够致死,再加上我们储备的药品不足,现在每天都会有大量染病的官兵死亡!只是昨天就有超过一百人因病致死!”
顿了顿,吉住良辅又接着说:“看样子,今天死人只会更多!”
“八嘎!”冈村宁次咬牙骂道,“后勤部门的那些混蛋究竟在搞什么,让他们弄几船奎宁过送来江西,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吉住良辅和吉本贞一闻言默然。
这个事,绝非他们所能够置喙!
说话间,三人便已经走进医院。
但只见,医院里已经躺满伤员,由于病床不够,大部份伤员只能躺在木板上,甚至直接躺在地面上,而且病房里也十分脏,到处都是苍蝇。
就在冈村宁次走进病房那一刻,一个伤员忽然从病床上翻倒下来,开始呕吐,吐出大量黑色的污秽,然后招来了大量苍蝇,漫天飞舞叮咬。
看到这,冈村宁次的眉头便立刻蹙紧,不像话!
吉住良辅便苦笑着说道:“司令官阁下,这一个多月来,由于工作强度太大,各个野战医院的医务人员都疲惫不堪,以至于绝大部分医务人员都感染了疟疾,进而导致各个野战医院的医务人员出现严重短缺,所以,实在是照顾不过来了。”
就在吉住良辅说话的这片刻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着走着,就倒下来,倒在离冈村宁次不到五米远的地面上。
看到这,冈村宁次的眉头就越发的蹙紧。
接下来,冈村宁次就再没心情视察医院。
匆匆走出野战医院,直到再闻不到医院里呛人的恶臭,冈村宁次才摘掉口罩,然后近乎贪婪的嗅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吉本贞一跟着摘掉口罩,对冈村宁次说:“司令官阁下,第18师团、第101师团,还有第106师团的情况跟第9师团差不多,甚至更糟。”
顿了顿,吉本贞一又道:“现在疟疾疫情仍处于临界点,还没有大面积的爆发,一旦疟疾疫情大面积爆发,届时支那军再趁机反攻的话,整个第二军都可能遭受灭顶之灾!所以为长远计,还是撤回德安、九江休整吧!”
吉住良辅也点头道:“是啊,这里实在太热啦,而且蚊子和苍蝇也实在太多了!再加上敌我双方阵亡将士的遗体没办法及时收敛,大部分只能任其在战场腐烂,很容易就能滋生瘟疫,疟疾其实还算好的,要是诱发了霍乱或者鼠疫,那可真就麻烦大了!”
“哈依!”吉本贞一顿首道,“司令官阁下,下令撤兵吧,撤回德安、九江休整,等到九月或者十月天气凉爽了,再发动下一波的进攻!”
冈村宁次却还是有些不甘心,问吉住良辅道:“吉住君,现在你们第九师团大概还剩多少可战之兵?”
吉住良辅默算片刻,沉声道:“最多还剩一个步兵联队!”
顿了顿,吉住良辅又接着说:“但如果这一个联队的步兵都倒下了,而支那军又趁机发起反攻的话,等待我们第九师团的就只有全军覆灭的结局!”
“好吧。”冈村宁次叹息一声,黯然说道,“那就把这个联队留下来,守住武宁,第九师团主力还有其余各师团,立刻撤回德安、九江休整。”
“哈依!”吉本贞一重重顿首,转过身扬长而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