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抱着炮弹，正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簌簌发抖。
武汉保卫战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几乎每一个能上战场的战士都已经上了战场，并且大多都已经为国捐躯！
小凡终于还是被钟毅送上了战场！
对于小凡来说，这实在太过残酷！
因为在被邱清泉征召为司机之前，他还只是个学生娃子！
被钟毅从200师借调到367旅后，甚至在武汉保卫战爆发之后，小凡也一直没有参加过真正意义上的战斗！
小凡根本就是个纯粹的新兵蛋子！
但是现在，这个纯粹的新兵蛋子，却要跟身经百战的老兵一起，迎接日本鬼子最后也是最疯狂的进攻！
此时此刻，小凡紧张得都快要窒息了。
唯一能够带给他稍许安慰的，或许就是肖冰的歌声。
自从鬼子发起进攻，肖冰那哀伤的歌声就再没停过。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连长，狗日的小鬼子又从打水巷过来了！至少一个小队！”
“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2排长！把这个狗日的鬼子小队给我炸了！”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是！”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嗥，一个老兵怀抱一发155mm口径炮弹，从藏身的废墟一跃而起，义无返顾的迎向前方鬼子。
过了十几秒钟，前方便猛然腾起一团红光。
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了过来。
伴随着爆炸声，还有气浪卷起的无数瓦砾！
“啊！”小凡吓得尖叫一声，身体再次下意识的往后缩。
近在咫尺的连长扭头看了小凡一眼，既没有训斥，也没有安慰，而是默默的掏出一颗香烟，点燃，然后用力的吸了一口。
肖冰的歌声，仍然还在继续。
“也许我的眼睛再不再睁开，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
“也许我长眠，将不再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做了山脉？”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挚爱。”
“连长，狗日的鬼子又来了，剪子街，至少有一个小队五十多人！”
听到1排长的示警，连长仰天吐出个烟圈，遂即轻声道：“1排长，上吧！”
1排长没有说什么，而只是挺身立正向连长敬了一记军礼，再回头冲小凡微微一笑，然后弯腰抱起属于他的那一发炮弹，转过身毅然决然的迎向鬼子！
这时候，前方漆黑的街道上突然绽放起一团红光，所以小凡清楚的看见1排长抱着炮弹冲锋的画面！
对面的鬼子也意识到了危险，猛烈开火！
一道道耀眼的火舌瞬间从前方呼啸而至，穿过1排长身体！
紧接着，一团无比耀眼的红光便从1排长的怀中猛然绽放！
下一刻，1排长的身体便瞬间消失于无形，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方圆几十米范围内的鬼子及建筑！
再然后，才是“轰隆”一声巨响传过来！
小凡便再次尖叫一声，又往后退了少许！
对一个新兵蛋子来说，再没有比亲眼看到一个老兵、在他面前向敌人发起自杀式冲锋更残酷的事情！
多次目睹战友的自杀式冲锋，小凡整个人都不好了！
1排长引爆的155mm口径炮弹的余波渐渐平息下去。
连长却从始至终没什么表情，只是坐在角落里默默的抽烟！
倏忽之间，前方街上再次传来鬼子的呼喝声，小凡顿时心头一紧！
连长也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将抽得只剩一点的烟头在脚底掐灭，再然后，终于回头拍了拍小凡肩膀，说道：“小凡，我得先走一步了！”
说完，连长弯腰背起系了绑带的炮弹，再以右手抄起步枪。
看到身边剩下的最后一个老兵也要离开自己，小凡忍不住喊了一声：“连长！”
听到小凡的喊叫，连长便停住脚，转身回头，看着小凡温和的说道：“小凡，想想你的母亲，想想你的姐姐！”
“母亲？”小凡闻言一窒，“姐姐？”
“对。”连长微微一笑，说，“为了你母亲，为了你姐！”
说完，连长便转身扬长而去，这一次却再没有停下脚。
片刻之后，街上便响起激烈的枪声，闪烁的火光之中，小凡看见，连长背着炮弹，一边往前冲锋，一边连续的开火，将一个又一个鬼子射杀当场！
但是很快，鬼子和机枪、步枪火力便猛烈的倾泄过来！
霎那之间，连长身体便被打成筛子，打着转摔倒在地！
倒地之后，小凡仿佛看到连长又冲着他微微笑了一下，下一霎那，一团无比耀眼的红光便从连长背上猛然绽放开来！
小凡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同时有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连长！”
虽然小凡所在的这个连，临时编成不到半个晚上，但是小凡还是很喜欢他的战友，可是现在，连长已经不在，全连的战友都已经跟鬼子同归于尽！
现在，他们一整个连就只剩下他小凡一个，一个人了！
这一刻，小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单，还有……恐惧！
让人窒息的等待中，不知过了有多久，小凡耳畔忽然再一次听到了鬼子的喝斥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小凡顿时心下惨然，小鬼子又上来了！
倏忽之间，连长、1排长、2排长、3排长还有其他战友逐一冲向鬼子的画面，便如放电影般一帧帧从小凡眼前闪过！
最后，脑海中又响起连长最后的遗言：“为了母亲，为了姐姐！”
接着，小凡脑海中便浮起母亲的身影，还有他三个姐姐的身影。
他仿佛又看到每天放学回家之后，母亲悄悄塞给他杏花楼的糕点，仿佛又看到每次上街时，三个姐姐围着他说说笑笑的画面。
然后，一队凶神恶煞的鬼子突然间出现在他的眼前。
看着鬼子将他的母亲还有三个姐姐推倒在地，蹂躏，小凡的心都碎了！
“狗日的小鬼子，休想！休想！休想！”小凡陡然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然后抱着炮弹就跳起身来，一边冲锋一边继续高喊，“娘老子，儿走喽！”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