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起,任青的小院里到处回响着咿咿呀呀的怪叫。
这样的光景约莫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之久,楼中的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任青刻意避开丫头惜福睡眼惺忪的嗔怪,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对着阳光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大声道:
“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啊。”
如果少了那些怪异的咿呀怪叫,这个早晨还真的算是挺让人开心的。
不知不觉隆冬已过,正是初春万物勃发的季节,关于任青出阁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青楼与寻常民间朝野的出阁不同,青楼中的出阁就意味着开始接客,同时也是姑娘步入风尘的开始,一些刻意培养的胚子往往都会有一场隆重的出阁宴。
与楼中其他人不同,已经收下了数名弟子教授唱戏的任青,觉得自己的出阁反而更像是出道。
没有黄花闺女的忐忑不安,反而心中有所期待。
因为自从进楼以来他都是为别人活,从教上弟子,研习唱戏的开始,他在心中渐渐开始有了一种为自己活的感觉。
他开始有了能看见的目标和希望,他不再像那个破庙里半夜偷偷哭泣的无助小孩,而是一个咬着牙迈过了千辛万苦的大人,穿越这么多年,任青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干过比这个更爷们的事情。
其实穿越至今,任青的痛苦源头大多来自这副转了性别的身体,女人的身体男人的尊严,这种矛盾冲突中各种事情的碰撞下被无数的放大,刺激的人几乎发疯,每一秒对任青来说都是噩梦,每一天都是愁云惨淡的可悲光景。
现如今任青这楼中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班底,院中的那些随他唱戏的弟子们就是他的凭仗,虽说命运仍旧远远称不上握在自己手中,可起码任青有了良好的开始,而且这开始并不像那篇观神功法那样虚无缥缈,它是实实在在的摆在眼前的。
任青闭上眼睛像是这回忆什么,慢慢走到一张书案前,良久之后他才徐徐睁眼,提起一只吸饱了墨的笔杆开始奋笔疾书。
自从修炼那篇功法以来,任青虽说毫无内力气机,可整个人却越发的神完气足,整个人的气韵气质比之前更加提升了一个档次,以至于他每日去缀烟晚的小院,经常遇到京城中那些狂蜂浪蝶的堵门。
如今的京城之中在小范围内开始流传一些流言,说是青衣楼养了一名容貌倾城的女子,偶尔出楼学艺便会引起骚动,据说有见过女子相貌的无不神魂颠倒。
一个章回的小说抄完之后,任青搁笔在案头,拿起纸张吹着上面未干的墨迹。
那篇养神功夫越是修行,任青的神念意头就越是强大,甚至连前世看过一遍的红楼梦都能只字不差的默写出来,只可惜玄妙归玄妙,功法本身却没有半点威力可言。
叫过一名吊嗓的弟子,将写好的章回小说折好交给了她,嘱咐着要亲手交到某某书社的掌柜手中,后者一脸崇拜的连连点头,事后小心的发问,能不能看过之后再递交到掌柜手中。
得到答复后这名弟子开心之情溢于言表,恭敬的退了下去。
这段时间任青一直都在干这件事,那就是写小说。
将他前世看过的那些古典小说一章一章,一本一本的默写出来,印刷成册,散发到民间。
他在为戏曲造势,因为她担心古代百姓思想不够开化,对一些标新立异的东西会产生排斥心理,于是任青起了笔名,开始日复一日的抄书生涯,这个时代的娱乐项目不多,而且大多娱乐都是富足之人才能享受的,唯有小说是雅俗共赏,人人都能看的。
所以他借此打出戏曲的名气,省的将来任青开台,大家对什么杨家将,白蛇传的一点也不了解,先出书,也算是打下观众基础。
刚开始的时候任青写书是往外搭钱的,要不是深雪楠当初支持的话还有效,任青的这个计划早就破产了,后来书商见到任青的书卖的好,于是纷纷上前商求买断,这才开始了挣钱。
如今京城中《石头记》,《杨家将》,《白蛇传》这三本小说传的正火,甚至有的酒楼已经开始有了说书的先生整编成段子招揽顾客,人气极高。
不止普通民众,就连京城的上流圈子也有所耳闻,只是蔓延的有些慢,有不少好奇的权贵打探作者虚实,顺藤摸瓜到了青衣楼,如今有不少留言说那写书之人正是那日前去城外学艺的美丽女子,也有不少人说,是楼内请的教习老师闲时所做,各个版本都有理有据宛如真的一般,这是造成公子权贵们在城外堵任青的重要原因。
美人谁没见过?可是能写出这样故事的美人谁不想见一眼?就连许多闺中小姐都存着这样的心思。
早上用过饭后,楼中来了位三十多岁的漂亮妇人前来拜访,简单的问礼客套后就直奔了主题,任青认出来这女人是楼中外务的一名大管事,权力不小,楼中许多姑娘的命运她一言可决。
青衣楼名满天下花林,有内务和外务之分,外务是迎来送往的卖笑营生,共有四大管事分别掌控,内务则是不传之秘,深雪楠便是总领楼中所有外务,兼顾部分内务,故而在楼中地位超然,人人敬畏。
“任小姐年纪轻轻就独创一派,为人师表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妇人名叫云轻绸,三十许的年纪不曾显老,反而把女性的成熟之美雕琢的更加诱人,乍一看是与深雪楠一般的熟透诱人,细分之下却也有很大区别。
如果说常年一袭深红大衣的深雪楠是禁欲系,那么云轻绸就是魅惑系了。
生就一双桃花杏眼的她,即便生气也是水润诱人。
“云姐姐真客气,任青教授弟子多亏了云姐给予的诸多方便,以后有所成,万万不敢忘了云姐你这位恩人。”
任青亲手斟茶敬上,姿态摆得很低,倒是把云淡风轻的云轻绸给逗乐了。
“你这姑娘说话说的,跟那些薄情的公子哥一个调门!”
云轻绸笑着说了句,稍稍整了脸色,含笑道:“任青妹妹,你是雪师姐看重的人,本来你的出阁日子我是不敢私自决定的,可前日雪师姐问了,我便前来想听听你的意思。”
云轻绸虽为外务管事,却深知楼中权利核心还是归于内务总领,任青虽然表面归外务管控,可到底还是内务放在外面的一个棋子,青衣楼背后之人的打算云轻绸不敢妄加猜测,因此才和颜悦色的和任青商量出阁的日子,她管领外务也好有所准备。
换了别家青楼,哪有管事和姑娘一起商量出阁日子的。
任青早已将出阁两个字视为出道,心中没有多少芥蒂,略一沉吟便道:
“我自身技艺远远没有大成,不过登台勉强尚可,只是手下的弟子们火候不足,还要磨练。”
云轻绸追问还要多久,得到的答复是半年,当下摇头:“不成不成。”
她久经欢场,对舞台的经验远超他人,知道台上一个主角只要出色,其余配角只要过得去也就是,于是问道:
“任青妹妹,你看这样如何,全楼善歌舞的姑娘全都任你挑选,最快多久可以登台?”
任青沉吟片刻:“两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