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1796年6月。
碎叶城以南,吉尔吉斯山脉以北的空旷地带,莫名其妙的下起了大雾。
徐代炫骑在马上,微微仰头看着昏沉沉的天空,仿佛要穿透这重重迷雾,看到仍在远方的敌人阵列。
他当然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他大概清楚敌人的位置,以及敌人正在做什么。
“希梅尔西斯阁下。”徐代炫小声呼唤。
“陛下有何吩咐。”一位黑发黑眼,黑衣黑甲,骑着高大的黑色帕尔斯马,唯有脸上银面具算是一抹异色的骑士来到秦王身边。
“敌人应该即将抵达战场了吧?”
“是这样没错。”希梅尔西斯从怀里掏出一块银表,看了一眼后回答:“两个小时前,我的人传来情报,沃洛佳西斯那叛逆亲自率领的军队已经翻越吉尔吉斯山。”
20万军队加20万民夫,当然不可能挤在同一条道路上行军,因此帕尔斯人是兵分五路,从五个不同的山口翻越吉尔吉斯山的。
根据希梅尔西斯在帕尔斯军中的卧底传来的消息,沃洛佳西斯三世本人在五路大军的正中位置,身边有三万骑兵和五万步兵。
其他四路都是一万骑兵和两万步兵的配置。
“只要干掉沃洛佳西斯本人,我们就能取得战争的胜利。”希梅尔西斯继续说道:“我的人会鼓动他主动发起进攻,然后他们就会进入我们给他准备的陷阱——沃洛佳西斯就是这么蠢的人。”
徐代炫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轻轻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希梅尔西斯的计划。
不得不说,虽然这个帕奸在对面没有他所吹嘘的一万支持者那么多,不过确实至少有一个万骑长是他的忠心部下。
那个在帕尔斯军中身居高位,甚至能影响敌人战略执行的将军不仅仅向希梅尔西斯——也是向秦军这边,提供了敌人的完整进军路线,甚至还能让敌人主动撞进己方的陷阱。
那个家伙似乎争取到指挥敌人斥候部队的权利?那就是说,帕尔斯人丝毫不了解这边的情况。
这种战场单向透明的战争,即使秦军不用火枪大炮,敌人也没法取得胜利。
可怜的帕尔斯人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呢。
……
秦军兵力很少,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五千人,大概是帕尔斯军战兵部队的,帕尔斯全军的十六分之一。
有点是骑兵多、批甲率高、火力强。
为了尽可能摧毁分散的敌人,秦军总参谋部制定了各个击破的计划:先任由敌人最强的中路军冲击己方既设阵地,利用地形优势和火力优势摧毁敌人中路军后,全军骑兵高速机动,从东向西,沿着吉尔吉斯山北麓突击,一个一个歼灭另外四路敌军。
很简单的战略,但是实用。
希梅尔西斯再次看表,这银怀表是徐代炫送给他的,一共两块,另一块给了他在帕尔斯军中的亲信,万骑长卡兰德拉。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东西,有了它,即使相隔数十里,希梅尔西斯仍然能够与卡兰德拉提前约定好很多东西。
比如,引诱帕尔斯军主动出击的时间。
“陛下,时间到了。”希梅尔西斯提醒徐代炫。
后者立刻挥挥手,尖锐的军号声响起,秦军中几个骑兵连长吹响竹哨,与军号声互相应和,指挥数百蒙兀斥候纵马出阵,向浓雾深处奔驰。
这是一块挑逗公牛的红布,也是一个信号,他将给卡兰德拉传递这样一个信息:我们准备好了,立刻鼓动沃洛佳西斯三世那蠢牛过来。
……
浓密的大雾之中,一队属于卡兰德拉万骑长的帕尔斯骑兵斥候正在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前进。
他们的任务是查看吉尔吉斯山以北的地形,看看这里是否适合强大的古拉姆重骑兵冲锋。
带队的骑兵队长警惕的观察着四周,这大雾实在让人太过不安了,按理来说,这一仗应该等到雾散之后再开打才对——不管地形如何,大雾天都不适合重骑兵纵马冲锋。
但不知为什么,万骑长卡兰德拉大人一直在鼓动皇帝尽快发动进攻,他的理由是古拉姆战无不胜,但不太适合追击敌人,如果不能尽快摧毁秦人,让他们跑到葱岭以东的老窝去,帕尔斯的20万大军和20万民夫不可能继续追击。
因为补给压力太大了。
一旦帕尔斯军主力撤退,敌人再来一次,八剌沙衮还是得丢,所以必须一劳永逸摧毁秦人的主力,解决这伙无理的强盗,震慑其他宵小。
皇帝对卡兰德拉的看法表示认可,因此允许这位万骑长派出数队斥候,为大军在雾中进攻做些准备。
一个小小的骑兵队长不可能违逆皇帝和万骑长,所以他也只能带队出击,来执行这令人不安的重要任务。
滴!滴!
正在心揣揣不安间,一个在尖顶头盔上缠了红布条的骑兵突然吹起竹哨,那刺耳的声音传出去很远,让骑兵队长狠狠打了个哆嗦:
“混蛋,你在做什么!”队长呵斥道:“这里说不定有敌人!你要把他们引过来吗!”
那名骑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挠挠头盔:“这里肯定有敌人,我们不如把他们引过来,这样我们就能抓几个俘虏询问一下了。”
“嗯?”队长思索一下,似乎是个好主意。
敌人已经在这里经营了很长时间了,肯定知道地形如何,直接抓俘虏问,比自己一步步朝着未知走可舒服太多了。
“下次再吹那个东西,提前跟我说!”队长转头看向背后未知的浓雾深处,小心翼翼的说:“我们得小心……”
话没说完,一根钉头锤带着凌厉的风声重重敲在队长的头盔后面,这个强壮的战士在马上晃了晃,然后一声不吭的跌落马下。
“你要做什么!”其他骑兵惊叫道:“你杀了队长!”
那名突然发难的骑兵不管不顾,再次含起竹哨,用力吹响。
嘀!!!嘀!!!
浓雾中传来阵阵马蹄声,那是秦军斥候被哨声吸引过来了。
而且他们同样吹着这刺耳的声音:
嘀!!!嘀!!!
现在,即使最蠢的人也能明白点什么了。
“你是叛徒!”
刀光闪动,发出这声怒吼的帕尔斯战士身首分离,他的旁边,另一个头盔上缠着红布的帕尔斯人正提着带血的战刀,冷冷的看着无头尸体瘫软下去。
其他的帕尔斯人惊讶的看着这个同伴,他们这才注意到,斥候队中有差不多一半的人头盔上有奇怪的红布!
这似乎是某种标记!
帕尔斯人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中清醒过来,一队蒙兀骑兵如旋风一般追寻着哨声从浓雾中涌出,瞬间就把所有没在头盔上缠红布的帕尔斯人全部杀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