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展眉沉腰坐马,左手抬起,这次发出的是一把粗重的春雨长钉,碎石瓦片应声而落。
随后他双手一错,扣合的白斩双刀分开,左手握刀中宫直进,猛插向正面女子的心口。
这是以命搏命,双方都不收手的话,女子的双刀固然能刺进他的胸胁肩窝,而他身高臂长,左手白斩刀就能先一步扎进其胸口。
这还不算,卫展眉的右手也没闲着,自身不动就不用理会打向前后的链子锤,他的右手一抖,右手的白斩刀柄竟然有铁链相连,是一把链子刀!
链子刀似一条白线飞起,正中并没入了对手的喉头,瓜农老头骇然变色,握住刀身,呵呵两声,倒地气绝。
然而卫展眉还是失算了一招。
他以为左右两侧和前方都做了应对,但那瘦小汉子在发出瓦石暗器的同时,就贴地滚到了他的身后。
在他集中精神面对前方,并击杀右侧老汉的时候,瘦小汉子长身而起,一手一匕,分上下刺进了他的左大腿和右肩。
还算幸运,瘦小汉子受了瓜农老汉之死的惊吓,以为卫展眉有所觉察,他没有选择心脏部位下手,反正他知道自己的匕首有毒,而且正面的女子另有奇功,自己只要伤到卫展眉就不愁这小子还能活到天明。
卫展眉大腿和肩头吃痛,随后酥麻,叫道不好!
瘦小汉子刺中后立即晃身后退,毫不拖泥带水。
但是卫展眉的反应比他的动作还快,他右手反臂回圈,以刀柄上的锁链缠绕住了身后瘦小汉子的脖颈,猛力一勒,这人吐舌毙命。
但这样一来,左手的劲力不免减弱,正面的肥胖女子双刀合击,他左手白斩单刀落地。
卫展眉临危不乱,肥女打落他的刀后有一瞬间的停顿,卫展眉空着的左手并指如刀,一个手刀,越过对方双手,点向其咽喉。
肥女不及回防,眼看反击就要得手,她猛然睁大双眼,其眸黑亮虚幻,深不见底,其中竟似有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伫立。
卫展眉看见那个影像后,心头莫名一惊,继而头脑一晕。
糟了,摄魂术!
这晕了一下很要命,虽然卫展眉神魂强大,只不到半息就又清醒了过来,但是手刀停滞,肥胖女子的双短刃可就递到了近前,他喉头肌肤已经感受到了刀尖上冰冷的凉意。
完了!
刚生出这个念头,卫展眉就看到肥胖女子啊了一声,脸显迷茫挣扎之色,双刃居然没有继续前进扎入他的咽喉。
机不可失,生死时分,卫展眉哪有余暇探究原因,臂肘重新聚力,手刀直切向女子的咽喉,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中指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对方温软柔弱的咽部,卫展眉脑海中却乍然闪现出刚才女子眼中深处伫立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似有一个声音在制止他伤害对方。
鬼使神差,卫展眉改切为拍,一掌抹在肥胖女子的颈侧,打晕了对方。
危机解除,卫展眉浑身湿透无力,两处伤口既疼且麻痒,他慢慢坐下,必须要先控制住伤势和毒力的漫延。
刀伤的毒力似乎不是很厉害,在封脉止血并服用了解毒药物后,卫展眉感觉行动上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刚才的打斗时间不长,响动不是很大,周围的老百姓就算听到了也不敢在戒严的时候出来查看,巷子很深,也没有惊动到官兵。
卫展眉又休息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想了想,这肥胖女子刚才不知为什么手下留情,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没下重手,他为人谨慎,蹊跷的事情要是没弄明白的话,心里总会不安。
盘算片刻,他决定带着这女子先回到家里,等明天刀伤和余毒处理好了,审问清楚对方的身份和企图后,再看是解往南镇抚司,还是另做处理。
点了女子的穴道,让她暂时昏睡过去,又搜了搜身,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卫展眉背起人,就来到了自己住的小院。
天色已晚,只西厢房还有灯光。
西间屋里住着爷孙两人,爷爷是个更夫,晚间在外替人打更守夜,孙女姓殷名姿,平时在家接些针线活儿补贴家用,这会儿估计还在赶工。
院里没人,卫展眉迅速回到房中,他把女子放到床上,自己单手简单处理下伤口,勉强敷上金创药,坐在地上运功逼毒疗伤。
这一运功却麻烦了,伤口处痛如刀绞,本已收束住的毒力又再散开,而且这次控制起来非常吃力。
卫展眉不知道那瘦小汉子刀上喂的毒叫“三重天”,分三次发作,一次猛过一次,最后一次才会要人命。
瘦小汉子存着如能拿下活口先逼问情报的主意,所以没有使用见血封喉的剧毒。
卫展眉的体质比不了华澜庭的本体,现在他精神上挺得住,但肉体上的疼痛受不了,忍不住哼出声来,而且随着二次毒力的发作加剧,渐渐声音越来越大,晕眩感越来越强,动作也开始僵硬缓慢。
华澜庭降临到这里后,就感应不到胸口空天青烟玉的存在了,在他急思对策的当口,屋门外传来怯怯的声音:
“卫大哥,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我能进来吗?”
这是西屋女孩殷姿的声音,她在做针线活儿没睡,暗夜寂静,听到这边有压抑着的痛苦哼叫声,开始觉得女孩家不好大半夜里的过来,后来听着断断续续一直不停,还是在担心之下,壮着胆子过来询问。
卫展眉和院子的租户们相处得都很好,这个殷姿更是揽下了为他浆洗衣裳打扫屋子的活计。
卫展眉这时行动已是艰难,也是无法,开口道:“进来吧,姿姿,门,没锁。”
殷姿进来后带上门,看见卫展眉的样子吓了一跳,又瞥见床上有个黑衣女人躺着,慌忙问道:“卫大哥,出什么事了?”
卫展眉只好说:“缉拿叛军,执行任务受了伤,还中了毒。我,我的同伴也伤重昏迷。”
殷姿知道今天晚上城里戒严宵禁,白天外面鸡飞狗跳的,没有多想,遂着急关切地问道:“那怎么办?你怎么不回衙门里?我能帮到什么吗?”
卫展眉答说:“当时来不及了。还真需要你帮下手,拜托去外面打两盆水,再拿把剪刀来,不要惊动旁人。”
殷姿飞快地到院子的井里打来了水,并取了把剪刀。
卫展眉费力地取过黑衣女子的短刃,一般就着烛火烧烤,一般喘着气说:
“姿姿,我毒发难以行动,伤口在背后,自己也够不到,等下麻烦你剪开我的衣服,用刀以十字形划开两处伤口,先剜掉腐肉,然后再挤出毒血,我应该就能扛过去。”说完俯下身去。
殷姿手忙脚乱地帮他趴好,看着右肩头和左大腿处发黑的血迹,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剪开黏连着皮肤的衣服,露出伤口。
等了半天,没见殷姿再动手,卫展眉问:“来吧,我忍得住疼。”
殷姿一方面是第一次看见青年男子的大腿和臀部在眼前裸露着,有些害羞不适应,更多是是害怕不敢动手,她连鸡都没宰过,一时如何下的了刀割肉。
卫展眉也反应过来:“事急从权,难为你了,但你这是在救我的命,动手。”
殷姿闻言不再犹豫,定了定神,微微颤抖着双手,开始下刀。
开头哪里掌握得好轻重力度,直把卫展眉疼得龇牙咧嘴,床头血迹斑斑,费了好大气力,才将就着削肉挤血完毕。
卫展眉小脸煞白,这一轮毒力已经过去,他好受了不少,说道:“行了,清洗一下,你虽做惯了针线活儿,估计再让你缝上创口也难,用那边的伤药敷在上面吧,我歇一会就好。”
殷姿也是气喘连连,歉疚地说道:“卫大哥,对不起,都怪我手笨。”
卫展眉笑了一下,牵动伤口,安慰的话就没说出来。
殷姿回身去拿伤药,突然间,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没用的,没有解药,他挨不过第三重药力。”
卫展眉是大吃一惊,猛然就要起身,却痛得哎呀一声又倒了下去。
说话的只能是躺在他旁边的黑衣肥胖女子。
卫展眉额头的汗一下又冒出来了,他不是点了对方的穴道吗?按理说还不到自行解开的时候,怎么这女子这么快就能说话出声了?
他先想到的是殷姿的安危,低声叫道:“姿姿,你先出去!”
殷姿呆住,不明所以。
黑衣肥女闪身下地,顺手拿过床头剪刀,欺身来到殷姿身后,用剪刀抵在她的脖颈上:“让她出去叫人吗?别动,动我就杀了这丫头。”
卫展眉挣扎着坐起身来:“你要怎样?放开她,此事和她无关。”
黑衣女:“她已经卷进来了,你二人生死在我一念间。”
话没说完,殷姿刚反应过来这女子和卫展眉不是一伙儿的,不由就要张嘴惊呼。
黑衣女一把捂住她的嘴:“别出声,再叫我就杀了你卫大哥。”
卫展眉沉声说:“放她走,你有什么条件我答应你,不然大家鱼死网破,我还有反抗几下叫上几声的力气,外面到处是绣衣卫,到时你也难以走脱。”
黑衣女笑了,摸了把殷姿的面颊:“卫总旗有情有义,怜香惜玉啊,呵呵。可惜自己都命在旦夕还在嘴硬,我大可现在一走了之,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殷姿听了大急,竟挣扎起来,不顾利刃加身,就要反抱住黑衣女:“卫大哥你走,不要管我,去衙门求救!”
黑衣女一掌打翻了殷姿:“小妮子性子倒烈,不要你情郎的命了?就算我不动手,他中了三重天奇毒,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殷姿一下子软了下来,跪地抱住黑衣女的大腿:“求求你,卫大哥是好人,你不要杀他。”
“好人?叛国求荣的走狗罢了。”
卫展眉说:“姑娘你是十八路烽烟的哪一路?有什么条件不妨说出来听听,你们义军不是不会滥杀无辜吗?”
黑衣女答道:“不要拿片儿汤话挤兑我,没用,姑奶奶不吃这一套。”
“我是谁,卫总旗要是听话,我自然会告诉你。”
“本来今天是要取你的狗命,不过本姑娘改主意了,你要是肯服下这枚丹药,我给你解毒,让你回到南镇抚司,但是以后要听命于我。否则,不按期得到我的解药的话,你还是会一命呜呼。”
“你,还有这丫头,是生,还是要死,给个话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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