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迟疑了一下,道:“大人,无故攻打县衙难免会招人非议,是否要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他听韦尤准备要对县衙下手,多少还是有点顾虑。
一向沉默寡言的高顺对此却是非常执着,针锋相对地道:“就凭他们勾结黑山军这一条,便可人人得而诛之,又何须什么理由?”
“虽然我恨不得将他们统统杀之而后快,可是我们也不能树立太多的敌人,而应该拉拢所有可以拉拢到的人。”
韦尤沉吟片刻,淡然地道:“黑山军几十上百万,也不是个个都罪大恶极,更何况是那些跟他们有关联的人。只要不针对我们,就暂时放他们一马吧!”
他想杀鸡儆猴,并不想在城里大开杀戒,发现高顺似乎有点太过嫉恨如仇,自然要制止。
听韦尤这么说,高顺也渐渐地冷静下来,歉意地道:“大人,刚刚是我太过意气用事了!”
他当然想将黑山军跟有关的人全部杀光,可是站在韦尤立场,显然不可能真的去这么做,况且韦尤说得没错,黑山军人数太多,他们怎么杀也杀不完。
“这没有什么,我们都能理解你的心情,大家大多是常山人,比你还要更加痛恨黑山军!”
韦尤微微摇头,不以为意道:“先解除城中戒严,然后把城里一些有名望的人都找过来,搞清楚情况再决定。”
他们的部下大多数是常山人,对黑山军既有痛恨,也有同情。
痛恨黑山军在常山四处抢掠,却也明白黑山军多是穷苦百姓,实在没办法,才走到这步。
高顺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叫人去办!”
此时的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若不是他嫉恶如仇,也不会从军候变成什长,更不会到此。
高顺早就知道黑山军在常山郡为患已久,无疑是个凶险之地,同时也意味着更多的机会,正如在战场上厮杀,既可能随时丧命,也可能杀贼破敌立功。
出乎他的意料,一到常山郡就受命组建一支强力的步兵劲卒,由他任统领,兵力、财力、物力全力的支持他。
虽然韦尤没有给他任何官职,但是高顺还是很感激韦尤对他的信任和重用。
韦尤看似听从了赵云的建议,没有听高顺的提议,其实不然。
高顺很清楚韦尤说的没有错,在他们军中比他更痛恨黑山军的人大有人在,他非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很欣喜。
说明韦尤不是偏听盲从之人,而是有很强很明确的主观意识,会明辨是非,能看清形势。
如今董卓擅权,诸侯共讨之,正好冀州兵粮优足,偏偏州牧韩馥胆小怯懦,不纳忠言,而韦尤已先后有了常山、中山两郡之地,仅仅才十六七岁年纪,他日取而代之也不无可能。
若是韦尤当真成为冀州之主,区区黑山军又怎么会看在眼里,到时候坐拥冀州和并州,谁又知道能够走到哪步?
有这样的英主,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城里的百姓听说有军队来了,都是吓得躲了起来。可见到入城的军队对他们秋毫无犯,随后又解除了戒严之后,有大胆的人从墙头探出脑袋观察动静,开始慢慢地从家里走出来。
和老百姓相比,城中的世家大族明显要镇定得多。
自从秦汉以来,世家门阀渐渐地发展壮大了起来。
等到东汉末年,那些重要的名门望族无论是对政治还是经济,都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有时候甚至能够威胁到至高无上的皇权。
大到整个国家,小到各郡县,都不例外。
中山郡毋极县也是这种情况,县里绝大部分权力、财物、土地以及人口等,都集中在几个大家族里。
他们不仅仅是掌握着毋极县的军政大权,还占有了绝大多数的财富和土地,其中又以张强张氏为首,在几个大家族里一家独大。
甄氏是除了张氏以外毋极县最大的家族,要说到财富和人脉,丝毫都不比张氏差多少。
只可惜上蔡令甄逸英年早逝,家道中落,这几年甄氏的声望,已然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娘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在甄家后院里,一个七八岁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好奇的问正在唉声叹气的母亲张氏。
张氏正是上蔡令甄逸的遗孀,自从丈夫去世之后,就由她在处理着家族中的一些事情。
家族中的人都对她大为不服,平时没少刁难于她,想不到这次却是一起把她推了出来。
张氏随口对小女儿甄宓道:“今日城中来了一支冀州的兵马,领头的据说是要来咱们中山郡当都尉,他派人请城中几大家族的人一起前去……”
她知道小女儿甄宓一向聪慧,藏在心里的事情又无人可以说,也就顺口对她说了出来。
“冀州的兵马,想必不会为难我们大家,最多也就是出一点粮草物资之类,为何不去?”
甄宓睁着一双迷人的大眼睛,疑惑不解的道:“平日里没少给那么人财物,至少他们还是朝廷的人。”
她知道甄氏一族为了能生存,各方面花费了不少,既然这次冀州又派了一个都尉过来,他们照样提供一些粮草财物出去就是了。
张氏叹了口气,道:“这次的事不一样,眼下中山郡的军政权力全都掌握在张起手里,咱们这个毋极县令张强又是张起的族弟,他们又怎么会轻易地把手中的权力乖乖地交出来?我听说城里亲近张氏一族的人,都决定不去赴会,可这样一来又难免会惹怒那个新都尉,我们是两边都得罪不起,如何是好?”
她虽然没出门,可是城里发生的事情却一清二楚,明知道张起张强和新都尉无法相容,要怎么选择,着实为难。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甄宓思索片刻,道:“既然不能两全,那看得罪谁的后果更加严重就行了。”
别看她年纪小,懂的道理却一点不少,有时候比大人还机智,处理事情更加周全细致。
张氏沉吟着道:“此刻看来,那个新来的都尉比张县令势大,张起又要比新都尉势大,可张起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冀州牧韩馥,你的意思是让我赴会?”
这么明显的事,她当然看得十分清楚。
“不是这意思,我想先了解一下都尉,看看他到底是何想法,又有没有那个能力可以对付张氏一族?”
甄宓轻轻地晃了一下小脑袋,道:“不然我们得罪张氏一族,都尉斗不过转头就走了,我们难道还能跟着他一起搬到别处不成?”
这个道理张氏也懂,她和城里很多人一样都不喜欢张氏一族,奈何张氏一族势力太大,又和黑山军有密切联系,绝非一般人可以轻易得罪。
可如果惹恼了那位新任都尉,万一他放任手下兵马肆意乱来,他们岂不是要马上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