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手轻脚的下地,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冲上了脑袋,柳辰扶着床头的栏杆缓了一会儿,才勉强站稳了脚步。
慢慢的走到窗边,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的看清,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儿。
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口,侧着耳朵听了一下,没听到什么动静。
掀开门帘,刚想推门,外面就有隐约的脚步声响起,而且越来越近。
有心想守在门口,如果有人进来就出手制住。
可一想,从现在的情况看,对方对自己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不如以静制动,观察一下再说。
于是,轻手轻脚的躺回床上,闭上眼假装还没有醒过来。
门很快被拉开,有脚步声进到屋内。
接着,是往脸盆架上放盆的声音。
柳辰眼睛偷偷的睁开了一条缝,往盆架的方向瞄了一眼,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
端着脸盆进屋的是个熟人——郑敏。
“我的天啊~”郑敏回头见柳辰在看着自己,吓了一跳。用手拍了拍胸口,平复了一下问:“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行,先给整口水喝呗,渴死了。”柳辰心情一放松下来,瞬间觉得自己整个人虚弱的都没法活了。特别是口渴的厉害,一开口动静完全是哑的。
“稍等一下,锅里熬着粥呢,我去给你端。”郑敏应了一声转生出屋。
过了一会儿端了个蓝杠大碗回来,身后还跟着进来一个,看着挺和善的白胖中年大婶。
“柳大哥,这位是乔婶,就是她救的你。”郑敏放下碗对柳辰介绍。
“谢谢您!”
柳辰一听是眼前这个大婶救的自己,心里瞬间就充满了疑惑,不过还是起身对乔婶表示感谢。
“哎呦,快躺着。”乔婶紧走一步按住柳辰不让他起身,嘴里埋怨着:“你们这帮年轻人啊,遇事儿就是冲动!昨晚要不是…我遇上了,你说你咋整啊。”
柳辰闻言涩然的笑了一下,他是借着笑来隐藏心里越来越强烈的疑惑。
昨晚晕倒后他确实处于意识模糊的状况,可有两点他是非常肯定的。
第一,救他的人开着车。
第二,救他的应该是个女人,而且身上有一股很清淡的香味。
眼前这位乔大婶,一看就是个普通的妇女,出门根本不可能开车或者坐车。
而且身上只有皂角味,并没有那种让他觉得很熟悉,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在哪闻到过的香味。
不过柳辰很快按下了心中的疑惑,既然郑敏出现在了这里,说明乔大婶应该也是共党的人。既然是共党的人,有不想让自己知道的秘密,事件很正常的事情。
人家救了自己是肯定的,没必要再去探究其它的。
心里有了判断,柳辰便不再去琢磨,转头问郑敏:“小郑大夫,宝顺和二林子?”
“放心吧,他俩和你们救出来的那些姑娘,我们都做了安排。”郑敏马上回答。
“那些姑娘怎么处理啊?”柳辰又问。
“想回家的,我们安排人送回去了。不过,有一些是被人贩子拐卖的,还有几个压根就是被家里人发卖了的,不太好处理。”
见柳辰皱起了眉头,郑敏赶紧安慰他:“你不用担心,领导们正在研究呢,一定全都会妥善安置。”
柳辰点了点头,那些姑娘虽然救出来了,但他确实没有能力安置,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共党身上。
毕竟学过一些谍报相关的课程,柳辰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抱歉的对郑敏说:“那些姑娘被送回家,你们大车店的联络点也就暴露了。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儿,因为……”郑敏话说了个开头,忽然变得有些犹豫,看了眼乔大婶后才接着说:“因为宋德阳的事儿,一些联络点本身就需要调整,谈不上暴露不暴露的。”
“宋德阳?”柳辰愣了一下。
“哦,就是老宋。”郑敏解释道。
柳辰这才想起来那个投了国党的共党叛徒,便没再多说什么。
时间已经临近午夜,几个人没再多说什么。郑敏检查了一下柳辰身上的几处伤口,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长时间的静养才行。
喝了大半碗加了红糖鸡蛋的二米粥,柳辰顶不住困意,放下碗倒头又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转过天的下午了。
乔大婶不在,郑敏又检查了一次柳辰的伤口,确定没有感染的迹象,柳辰身体的各项指标也大致正常,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消毒后换药重新包扎好,郑敏把饭菜热上后,有些歉意的说:“柳大哥,我得回去了,三天后再过来给你换药。”
“游击队那面不少伤员吧?”柳辰问了一句。
“嗯。”郑敏满是忧心的点了下头。
游击队那面还有一堆伤员等着她处理,其中比柳辰的伤势还危重的都不在少数。
更有其他地区队伍上的伤员,也被陆续被送到。可以说郑敏的任务,是非常繁重的。
原本大家想把柳辰也送到本溪,在那边儿临时搭建成的秘密医院救治。可现在满奉天都贴着柳辰三人的通缉令,所有出入口全都在严加盘查。
柳辰的伤情又实在拖不得,才从本溪把郑敏紧急调了过来。
留下了几样口服药,交代了用法,郑敏叮嘱柳辰:“周围邻居都是普通人家,乔大婶现在名义上是独居,所以你没事儿尽量不要出屋。想方便的话,隔壁小屋里有便桶。”
把热好的饭菜摆到桌子上,郑敏就急匆匆的走了。整间屋子就只剩下柳辰一人了。伤口虽然没有太大问题,但大量失血后,人虚弱的厉害。
勉强打起精神吃了点儿东西,方便了一下后,柳辰躺在床上再次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直到天黑了以后,被乔大婶开门的声音惊醒。
看到乔大婶带回来的扁匣子,柳辰才知道,她是卖香烟的。起码,表面上身份是卖香烟的。
因为不熟,柳辰客气的打过招呼,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特别是看着乔大婶清理便桶,难为情的厉害,更不好意思说话了。
乔大婶很和善,关心了一下柳辰的身体情况,利索的刷干净了便桶,开始忙活晚饭。
手里干着活儿,嘴里跟柳辰拉着家常。主要是乔大婶在问,柳辰回答。两人一问一答的唠了一会儿,柳辰心里的尴尬总算淡去了不少。
吃了晚饭后,等周围的邻居都睡了,柳辰趁着天黑,在院子里慢慢的走了几圈。
在屋子里躺了两天多,他现在全身的关节都僵硬了。
可能是快要下雪了,外面一丝风都没有,而且很暖和。遛着墙边儿走了一阵,乔大婶出来把柳辰扶进了屋里。
添了盆热水,让柳辰泡脚。然后又催着他赶紧躺下休息。
睡了两天,柳辰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但他知道乔大婶忙了一天,肯定是早就累了。不想给人家添乱,便老实的躺下。
乔大婶见柳辰这面没什么事儿了,祝福他晚上一旦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赶紧喊她。然后吹了灯回屋,整个房子很快安静了下来。
柳辰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的睡意,有些担心二林子和宝顺,更担心山寨和柳二芒。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禁不住长途折腾,可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柳二芒总不见自己回去,指不定得急成什么样儿呢,肯定年都过不好。
转过天乔大婶出门的时候,天上落下了洋洋洒洒的雪花。然后雪片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半下午的时候窝风的地方,积雪已经没了小腿。
天撒黑的时候,乔大婶早早的回家,还给柳辰带了封信。
信是冯大姐写的,说她这次回来有很多事情要忙,暂时不方便看望柳辰。再就是让柳辰抽空写封信,她会安排人尽快送到老白山。
柳辰看完信赶紧跟乔大婶要了纸笔,给柳二芒写信。信里没说实话,只是说老家一切安好,他打算陪六叔爷过个年。等正月十五给祖坟送了灯再回去。
(送灯,东北祭拜祖先的习俗。)
转过天信被乔大婶带走了,柳辰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大年三十那天,乔大姐没有出摊。
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起来发面、和饺子馅。又出去买了不少吃食,还弄了条鱼。
邻居好信儿的问她,得到的答案是,乔大婶家要来了客了。乡下的弟弟妹妹,还有外甥、外甥女一大帮子人呢。
客人们赶着中午前到了,果然是一大帮子人。
快要闷坏了的柳辰,见到来人终于乐呵了起来。
乔大婶的弟弟妹妹是老麦和冯大姐,至于侄子、侄女什么的一帮,自然是宝顺、二林子还有小莲和郑敏。
热热闹闹了一下午,天擦黑的时候,董承带着小三儿也到了。
十几口子人,把乔大婶的三间小房装了个满满当当,连着好几天连放屁都得压着动静的柳辰,可算敢放开声音正常说话了。
吃了过了年夜饭,大家凑在一起守岁的时候,小莲居然和二林子拌起了嘴。
就连一贯对小莲百依百顺的宝顺,也破天荒的站到了二林子一边。
当然,小莲也有帮手,那就是能说会道的郑敏。
两方人掰扯了半天,不善言侧的二林子和气势被压得死死的宝顺,毫无意外的败下阵来。
俩人自然不甘心,一起捅咕柳辰,让他说句“公道”话。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