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飞霜殿。
小皇帝刚刚用过御膳,此时正在休息,刘承恩在殿外守着不允许一般人进去打扰。
“高武,你看这制盐之法如何?”年轻的小皇帝仰面躺着,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大殿里明明空无一人。
“很好。”
“自然是很好,我是说有多好,能真正的利于万民吗?”
“呵呵,这个自然不能,能用得起盐的都是富人和官吏,如此上好的细盐即便是能大量生产也只会更贵。”
“更贵啊。”小皇帝虽然没有实权,但是生活却是无忧的,实在不能真切体会到什么叫“贵”。
床下传来高武的叹息声,“总之一般人家是吃不起的,要想真的让百姓能享受到这细盐的实惠,那就只能增加产量,物以稀为贵,这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增加产量?如何增加?”小皇帝对于这些就更不懂了,高武默不作声,回答不出来,说起来他也只是这大明宫里的一个老太监,见识比小皇帝多一些,但是这种很专业的事儿他又怎么会知道。
小皇帝皎洁一笑,“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老奴不善于说假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高武特意在“说假话”三个字上加重了音量。
“呃,我听懂了,你是又在诋毁刘承恩,他自小跟我一起长大,真的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老奴也不是诋毁,小心驶得万年船,太后权势正盛,还是小心一点好。”
“嗯,我知道了。”生怕自称“朕”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小皇帝从来都是说“我”。
早些年他不小心在太后面前称过一次“朕”,当时就被扔在这飞霜殿里饿了三天,要不是高武暗中送的一些糕点,有的遭罪了。
沉默了一阵子,小皇帝突然问了一句,“你说胜县会不会有人懂得制盐?”
高武懂得小皇帝的意思,问的应该是新的制盐法子,能大量制盐的那种,“咱们大胜的盐来源有两种,一个是盐矿产出的盐块。”
“嗯,这个我知道,另一种呢?”小皇帝很喜欢这些新鲜知识,平时太后都是故意教他那些小孩子玩意,除了玩就是假装玩,玩了20年了,小皇帝早就玩腻了。
“另一种是南海的‘熬盐法’,跟胜县献上来的制盐法很像,只是没有这么精细,想来那君公子就是改良了‘熬盐法’。”
小皇帝点点头,这才是正常天才,一个人若能凭空研究出制盐之法那肯定是妖孽,妖孽一般就只有两种结果,直接杀了,重用一番再杀了。
高武继续讲解,“南海那边制成的盐比盐块稍好,但是因为需要大量燃烧木柴,制作困难,产量也很难提升,就是光供应南海一地都有点困难。”
“这样啊,嗯?不对啊,高武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你我都在这深宫之中,这些你又是如何得知?”
“哈哈,老奴平时可是会看书的,不仅是典籍,还有各种被认为无用的奏折,这些都是镇南王呈报上来的。”
“哼,我这就去看书,你用不着冷嘲热讽的。”小皇帝一气之下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高武,你不老实啊。”
高武又不说话了,小皇帝坐回床榻,“我刚刚问的是胜县会不会有人懂得制盐,你这是典型的顾左右而言他。”
高武继续保持沉默,小皇帝拍了拍床榻,“你放心的跑一趟,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能应付的。”
“唉,好吧,老奴这就亲自跑一趟,估摸着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
小皇帝难得的去读书,高武喜忧参半的从密道离开,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嘴里喃喃道,“姓君啊!”
……
一晃又是七天过去,莫忧正在救命石桌上瘫着,君捕头终于有了闲暇,他走过来敲了敲莫忧的后脑勺,“太阳都快下山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莫忧抬起头,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哦,原来是爹啊,再等等,等太阳真的下山了我就回去。”
“别睡了,快点跟爹回家,今天县里郑大富开冰窖了,家里买了一大块冰,你不是早就惦记了嘛。”
莫忧一骨碌起身,这郑大富是胜县的首富,比安家还要厉害,最重要的是背景深厚,跟很多官员都有关系,“他终于舍得了,真是不容易。”
君捕头笑了笑,“不是他舍得,是不得不舍得。”说着凑到莫忧的耳朵边小声的说了两句什么。
莫忧扬起疑惑的小脑袋,君捕头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跟爹走,边走边说。”
“喔~~~对了,要不要叫上义父?”
“不叫他,咱们偷着吃!”
莫忧声音不小,“嘿嘿,还是爹聪明。”
“那是,忧儿做的吃的可是一绝,咱们不能平白便宜了别人。”君捕头瓮声瓮气,声音同样不小。
王县令其实一直站在前后衙相交的走廊口,他怒气冲冲的从拐角走出来,“你们父子两个平时都是这样说悄悄话的?那声音大的,我在前衙都听见了。”
君捕头一巴掌拍在莫忧的后脑上,“让你说话那么大声,你看看被听到了吧。”
莫忧一脸鄙夷的揉着脑袋,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跟自己咬耳朵,“义父,我爹说要吃你家的樱桃,还有杨梅,还有……”
王县令认真的盯着面相憨厚的君捕头,君捕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总去我家白吃东西,总要带点什么吧,我看那杨梅干就不错。”
“哼,想吃就说嘛,我又岂是小气的人?就在我屋里,你自己去取吧。”
现在正是夏末,很多果子都成熟了,只不过胜县不产杨梅,那些杨梅干都是王县令东南的友人托人带给王县令的,君捕头知道之后就没断过小心思。
“义父,你这东南的友人什么来头?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王县令皱着眉头,“你这一说,我也觉得奇怪,要不是他托人送来这些干果,我都不记得认识这么个人了。”
“他跟我是同年的进士,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吧。”
“不太熟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义父要小心了。”跟一般人莫忧自然不会说这些话,但是王县令可是自己人。
王县令抬起手学着君捕头的样子拍了一下莫忧的脑袋,“义父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用得着你小子担心?”
“嘿嘿~~~”莫忧挠挠头,将被弄乱的头发整理好,“我爹出来了,咱们回去做德氏夏冰,呃,不对,做君氏碎碎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