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上,一个乌泱泱的黑袍青年面容妖异英俊,侧躺在云海里,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在躲避从下方浮空云舟焕放而出的夺目光华,笑着道:“不错,不错,吾道不孤。”
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位年轻女道绝艳惊人,玉容峻冷道:“他和你不是一路人。”
黑袍青年悠然道:“现在不是,将来未必。这大道从来就是越走越窄,不论从哪里来到最后终归会碰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冤家不聚头’?不对,应该是‘志同道合’。哈哈,很多年没说人话了,差点忘了。”
“你们日月神殿和永贞殿狗咬狗一嘴毛,我不管。但想利用我的朋友,后果会很严重。”
黑袍青年不住叹气道:“你这女魔头,老夫左右打不过惹不起,听你的就是。不过,我先前说的强强合作,你就一点儿不动心?”
“没有你,我一样够强。”
黑袍青年摇头道:“你莫要小看永贞殿,更不要轻视巫域。老夫用了一百二十年,才经营出今日的局面,仍旧有蚍蜉撼树之感。你们的出现是异数,却也未必不是天兆。你不觉得么,你的那位小朋友,正想做我一直在做的事。”
“他想做可以,你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说你不行。”
黑袍青年呆了呆,恼道:“这理由真好,真他娘让人没话说。”
年轻女道注视着浮空云舟上的黑衣少年,轻轻道:“你若安好,我便不在乎。”
黑袍青年彻底无语,干脆蒙头睡觉再不理年轻女道。
万丈之下浮空云舟上,陆叶浑然不知天上有人正默默注视自己。
耳边的声音渐渐隐没,五彩真凤亦退入到凤凰元胎中进入睡眠。
凤凰元胎不知何时彻底光化,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本属于天玑剑经的那座元峰。山头被占,自然是一桩极其令人愤怒的事情。可惜无论天玑剑如何大砍大杀,凤凰元胎纹丝不动,就是不理他。
天玑剑经孤零零飘在元峰上,光华一闪从里面走出个粉妆玉砌的小剑僮,气喘吁吁怒视凤凰元胎,破口大骂道:“你个王八蛋!”
邻座元峰上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咯咯笑声道:“小玑,你再叫也没用。人家可是鸿蒙开荒时就诞生的仙宝,你那点道行差得太远,难怪被欺负。听姐姐话,换个山头吧。”
“不换,我偏就喜欢这儿!”小剑僮怒不可遏,扭头望向南方那座火红的元峰。
峰顶上立着一尊天德八宝炉,炉沿上坐着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儿,晃荡大长腿好整以暇。
“还有,不准叫我小玑!”
冷不丁隔壁另一座元峰上有人哈哈笑道:“小玑小玑好听又好记,跟你绝配啊!”
“一二三,你的名字又能好到哪儿?”小剑僮暴跳如雷,手指北面黑色元峰上的水麒麟道:“别以为吃了几颗神仙钱有啥了不起,小爷一剑戳死你!”
“阿弥陀佛,诸位都少说两句何苦伤了和气。”东面元峰上,不晓得什么时候长出一株桃树,树下盘膝趺坐着一个青衣小和尚,双手合十苦口婆心当和事佬。
小剑僮眨巴眨巴眼睛道:“要不你们帮我的忙,咱们一块把这死鸟赶去那座空山头上?”
红衣小女孩儿大怒道:“小玑,你骂谁死鸟呢?”
一二三唯恐天下不乱,煽风点火道:“就是啊,你这一张嘴就得罪了两个鸟人。”
“你才鸟人!”本已入睡的五彩真凤突然从凤凰元胎里蹦出来,化作一位风华绝代的霓裳美女,横眉冷目道:“小毛虫,你活腻味了?”
一二三勃然大怒道:“大火鸟,你敢再叫我一声小毛虫?”
霓裳美女冷笑道:“告诉过你,姐姐大名凤皇!”
“唿”她幻动五彩凤凰真身,直杀向一二三所在的黑色元峰。
“好啊,我早就看这条小毛虫不顺眼了。姐姐,咱们一块儿揍他!”红衣小女孩儿欢呼雀跃,驾着火云朝一二三冲来。
小剑僮显然是个讲义气的,道:“兄弟别慌,二对二咱们谁怕谁!”
“呼啦啦”剑经上符纹闪动,衍生出一柄四十二纹飞剑横空拦截红衣小女孩儿。
红衣小女孩儿不屑道:“你有剑,我没有么?”
她一声唿哨,从天德八宝炉里召唤出碧鸳飞剑,蛮不讲理地狠狠斩落。
青衣小和尚坐不住了,急忙起身叫道:“别打别打,佛曰:‘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他自顾念经唠叨,可惜无人肯听。一片汪洋里悄悄冒出颗龙头,仰脸瞅着上方斗得火花四射,摇摇脑袋叹息道:“这世道太凶险,还是躲在水里安全。”一缩脖,又回到了龙珠里。
可怜陆叶正在潜心悟道,浑然不晓得自己的丹田气海里各位小英雄已经打得天翻地覆。而且为了避免主人发现横加插手,令他们不能尽兴,还特地散发各自的灵气仙韵遮蔽气机,好教陆叶的意念无从探知。
于是陆叶继续心安理得地静心思悟,直到天光渐亮才收功醒转。
察觉到主人醒来,丹田气海里立时偃旗息鼓,各自精疲力竭倒头睡觉。
一二三遍体鳞伤,就差被朱雀凤凰联手烤成肉干,当下驾轻就熟溜回到须弥空间里,双目含泪逮着一枚天君钱狼吞虎咽,寻思着吃饱饭东山再起。
陆叶见它胃口甚好不禁油然一笑,运用内视之术凝念观察丹田气海,但看五座元峰高耸入天,云蒸霞蔚一派仙家盛大气象,着实欢喜无限。
等他念头收回,刚刚躺下的凤皇一把揪过鼻青脸肿的小剑僮,拎住耳朵道:“不准找主人告状!”
小剑僮怒道:“我是谁,顶天立地堂堂大丈夫,从不告黑状!”
汪洋里龙头又冒了出来,嘿嘿嘿道:“凤皇,别听小玑说得漂亮。他知道,咱们用仙念交流无碍,主人现下修为不到还没法交流。他不是不想告,而是欲告无门。”
凤皇将信将疑道:“是这样么?”
小剑僮看凤皇瞪眼撅唇神情不善,恼羞成怒道:“青龙,兄弟里头挑拨离间就数你最无耻!”
凤皇哼了声道:“我怎么觉得你和一二三才是最不听话的两个?姐姐打累了,腰酸腿疼你说怎么办?”
小剑僮环顾四周,一二三不见了,唯一的兄弟不在,天地之大竟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独自面对一只坏脾气的老鸟,情不自禁地悲从中来,忍气吞声委曲求全,替凤皇揉肩捶背。
陆叶听不到小剑僮发自肺腑的悲鸣,他神清气爽回过头来,就看见应真寺和李韶泉、卢凤媛三个人,齐刷刷地站在舱门口盯着自己看,那眼神……好像是瞅着了怪物,左右不对劲儿。
“你们这样看我干嘛?”
卢凤媛睁圆眼睛道:“你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我突然悟道了?”
“你悟道,却惊得我们半宿睡不着。”
“那……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应真寺笑道:“这样的打扰,越多越好,求之不得。”
陆叶凝目瞧见浮空云舟底下正经过一条大江,江水滔滔船只往来,两岸庄稼茂盛无边无际。
李韶泉道:“按照现下的速度,我们今晚能抵达京城。”
卢凤媛提醒道:“京城不比咱们岩门城,军中高手如云藏龙卧虎,更是云淮阳的老巢。说不定,他会在那里故意设下埋伏等我们上钩。”
陆叶问道:“厌火国京城有没有天境高手?”
“应该有三位坐照修为的天境高手,一位是厌火国王弟狄镜如,另外两位都在宫中负责保卫陛下。”
陆叶“嗯”了声道:“管云淮阳如何,我们只要找到卢侯将他带走。”
他转身走下底舱,莫语已操纵了一宿的浮空云舟,应该也累了。
莫语望见陆叶下来,立刻神色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你来干嘛?我、我在驾船,没工夫给你暖床!”
陆叶哭笑不得,这好端端一个小女孩,被应真寺吓了两句怎么成这样了?
见莫语面带惧色,他止步不再靠近,拼命缓和语气问:“你独自操纵云舟会不会累?”
莫语的身躯绷得更紧,拼命摇头道:“不累、不累,我能行,再坚持三天三夜都不会累!”
陆叶皱眉道:“可你总该缓过口气吧?不如教我如何操纵云舟,咱们可以轮流休息。”
莫语毫不犹豫道:“操舟之术是神殿绝学,概不外传。你想学,得先皈依神殿。不然,就死了这条心吧!”
陆叶哑然失笑,发现即使在永贞殿里也有不一样的风景,几近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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