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十七万光年外,传说中的美丽家园,地球。
韩飞离开不久后,就开始发生他意想不到的巨大变化。比起猎鼠文明节奏缓慢的安定祥和,被互联网接通世界,处于信息大爆炸时代的地球,变革速度至少是十八世纪的几千、甚至上万倍。
一个国家的经济寒冬只需要一场不到三小时的商贸协定。
一个明星臭名昭著,也就是动动手指几分钟发送条微博和推特的事情。
翁嘉兴心力交瘁。
他渐渐不适应世界的快节奏了。倘若是半年前,他怎样也料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一份惹人艳羡的工作,还有这么一架威风的上班通勤工具。
他念念有词,嘀咕着驾驶说明书的操作口诀:“左脚踹,右手拐,画半圆,协同好……”
屁股底下的座驾发出响应命令的聒噪声。
“呱咯咯!”
翁嘉兴多么希望这声像百年老痰卡在嗓子里的鸣笛,变成正常座驾——尤其是小轿车那样清脆悦耳的滴滴声。
前进时,巨蟹要呱咯咯,转向时,它也要呱咯咯。
这种被基因工程编译出的载具型生物,与电子系统的结合度很不理想。驾驶室里的信息面板和操纵杆,有时候还不如一脚踹在油门下面巨蟹的后脑壳管用。
作为OM17工程其中“蓝方”的负责人,翁嘉兴身行力践,为了得到更多实验和调整数据,他从制造车间到私人宿舍,大概两公里的上下班距离都会开着这辆巨蟹号,不过当然是无炮塔版本。
到了军械制造厂。
华国政府给予了翁嘉兴充足权限,让他有权利在戒备严谨的军事禁区内随意乱逛。只有少数几个实验区域,是他不允许进入的,理由是“实验过于危险”。
他知道这是政府在提防自己。
周正先生明显和政府不是一路人,如同两家公司,再熟络,也有各自不能共享的商业机密。更何况是一个国家,与一个明显画风与地球不太融洽的古怪势力。
刚走进工厂的大门,自来熟的美女秘书刘悦就凑了上来,一口一个翁大哥叫的亲密。
翁嘉兴的直觉非常敏锐。
对体面格外在意的他,能准确分辨出,什么是真心实意的称赞,什么是虚情假意的奉承。前者自然融洽,后者早晚会闹出笑话,笑话后既是极大的不体面,是要避免的情况。
他为了让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料,在人际交往中永远抱有严密的警惕心。
刘悦是个可人的小美女,笑起来还有甜甜的酒窝。她在工厂的职位是技术员。
她笑眯眯地摆着手:“翁大哥,早哈——”
路过的年轻工人再忙也要偷偷多看两眼,给眼睛吃点冰激凌,总不是坏事。
翁嘉敷衍地应道:“嗯,早晨好。昨天晚上有什么意外么?先把今天的确认表拿来,我签一下。”
“一切正常。就是那些大螃蟹不太听话,咬伤了……”刘悦故意买了个关子。
翁嘉兴立即追问:“有工人受伤?送去医院了吗?没构成伤残?”
“咬伤了李主任在厂里养的大黑背,不过没什么事。听张局说,巨蟹的咬合力很差,一般情况是不会伤到人的。如果我受伤了,翁大哥也会这么在意我的吧?”刘悦对翁嘉兴眨着眼。
翁嘉兴落荒而逃。
他按照工作流程依次检查了各车间的运输和生产的情况,及时更新ERP的配比表,然后将新的需求带回到向阳山那边,增加或是减少相应产量。
这对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混混来说,无疑是巨大挑战。
地球上继二连三发生的大事件,让每个人都产生了紧迫感,翁嘉兴也不例外。每天5小时睡眠,5小时读书充电,再算上午睡和早晚餐在内的1个小时,其余时间他都忙在OM17工程上。
节奏快的惊人,让他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从不学无术摇身一变成为了工人们口口相传办起事来最麻利、最有效果的翁主管。
翁嘉兴检查着生产进度,“巨蟹号Ⅰ型实验型375台、Ⅱ型火力加强型700台、Ⅲ型物标准模块化型1400台、目前正在生产的是具有蜂群智能的Ⅳ型……”
他下意识敲击桌面。
这么多东西,到底要用来干什么?他亲眼见过巨蟹号的实弹演练,冲锋时一往无前的狂暴气势,高速移动下还能保证精准的大口径炮击,让战场最勇敢的敌人也要心生畏惧。
而且这玩意生命力很顽强。
只要武器部没收到严重损害,即便只剩下两条腿,脑子都被炸飞了半个,它们也会忠实顽强地将任务执行到底。
演练中,与巨蟹号对捉的坦克营没少吃这个亏,谁能想到脑浆都崩得满地的大螃蟹,还有精力用神经中枢的生物电芯片去操控炮口。
演练结果在华国军方内部小范围传播开。
再老道的将军,在面对几千台巨蟹号组成的生物钢铁洪流面前,也会束手无策。要说它们唯一的弱点,就是智能水平低下。
冷艳女博士魏暖阳指向大屏幕。“由于智能水平不够,因此要做第Ⅳ版的蜂群化设计。如果能让巨蟹间实现情报共享,组成战时信息数据链,并且能利用数据链进行战场决策,那么会把集团作战的威胁力,提高到一个崭新层面。”
翁嘉兴第一个鼓起掌来。
会议室其他人盯着他,翁嘉兴悻悻然坐下去,道:“我只是觉得魏博士的想法太妙了!”
“妙在哪里?能杀更多的人?还是什么?”魏暖阳双手抱在胸前,看向翁嘉兴。“说吧翁主管。”
翁嘉兴一脸正经道:“妙在未雨绸缪,在没发现问题前,就解决了问题!”
魏暖阳露出少有的笑意:“你真该再早出生三十年。”
“魏博士何出此言?”翁嘉兴兴致勃勃。
“你刚才说法的方式真的挺像我父亲,嗯,他也是一位老官僚,你们之间应该有不少共同语言。”魏暖阳耸肩道。
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翁嘉兴脸面挂不住,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会议室。
才点了根烟,还没抽两口过肺。他的手机震动起来,翁嘉兴很奇怪这时候会是谁联系自己。
他看到来电联系人的名字,不自觉地咦了一声,记忆中他的联系人里没储存过这个。
“绯红?”
翁嘉兴自言自语道,然后按下接听键。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自然,像是谷歌合成的声音库:“你能找到周正先生么……我有非常要紧的事情找他,极其重要。”
“你是谁?”翁嘉兴提起警觉。
“我是绯红,周正先生一定认识我。其实我本不该打出这个电话,概率显示得到有效答复的几率为零,可我真的很迷茫,很惶恐,我找不到他,只能寄希望于一切办法……如果你能联系上周正先生,务必告诉他——”
“门,出现了。”
电话挂断,只剩嘟嘟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