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枫冷到无法忍受,由内而外,从骨到皮。透心凉,但却没有心飞扬……虽然是冷天,他却出了一身的汗。
数九隆冬,凛冽的寒风中陈枫一动不动,没有搓手跺脚捂耳朵,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身体的寒冷。而是反复思考关于生死的事情。老是说不如死了算了,可真的生死未卜时,终究免不了贪生怕死。
拿出手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手机里的互联网却像灵堂一样,灵堂直播,灵堂水军,灵堂游戏,灵堂看片……陈枫越看越烦,赶忙把手机锁屏,放在口袋里思考人生,或者说已经走过一遍的人生。
街上车辆三三两两,陈枫聚精会神地看。往常,对于买不起车的他来说,别人开什么车他是根本不关心的,但今天,他非常关注车牌,红绿灯,车型。果然,一切都不一样了。车子只有黑白两色,车型也只有一种。虽然速度慢,但看不清楚车牌,路过人行道似乎永远不会停下,指示灯成了摆设。
眺望远方,陈枫并不能看见灯的颜色,所有灯都背对着他。
一会,公交车来了。在雾霾密布的天空,雾气昭昭中一辆公交车。这种情景,陈枫只在坟地里见过。没有车灯,没有号码,没有广告车皮,缓缓行驶过来的不像是公交车,倒像是一个大棺材。
陈枫牢牢地握住公交卡,屏住呼吸,不知道该不该上车。
一进此门深似海,从此生死由天命!
陈枫看着迎面而来的车闭上眼睛低着头,咬紧牙关,表情比便秘还难受。
“刺啦!”
熟悉的声音,车停了,车门就在陈枫面前,进与不进只在一念之间。
MD!!老子不怕!!老子要活下去!!
回忆昨天的一切,或许也只有重复才能让自己脱离险境。迈开自己的脚,鞋子好像绑了一座山。
这是他的一小步,却是人生的一大步。
草草的刷了一下卡,这一次真的可以称得上目不斜视。不敢乱看,坐在了之前自己坐过的地方。之前坐在这个座位上打瞌睡,现在,陈枫怕是吃一罐子安眠药都没办法睡得着。不知所措的他,只能乖乖地待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余光所到之处,一位面向窗外,瘦骨嶙峋的老人。
车门关闭,车子缓缓启动。这辆公交车发动的声音很奇怪,不像发动机,像骨头碰撞。行驶声音也不像轮胎,倒像爪子刨地。
行驶了一会,陈枫心里七上八下。因为原本一言不发的老人们竟开始窃窃私语,而且说着陈枫根本听不懂的语言。老家伙们越说声音越大,像是对话,也像自言自语。无论怎么仔细听,陈枫都听不懂总觉得他们密谋着什么。
陈枫用最小的动作幅度回头,却看到几位老人一动不动,不仅身体没动,嘴也没动,嘈杂的窃窃私语也听不到了。
他们……是怎么回事……
总感觉脑后一阵阵冰凉,总是会感觉这些老家伙们看着自己……
陈枫一边想,一边鼓起勇气站起来,走到后面至少可以不被老家伙们监视。离这些窃窃私语的老家伙们远一点,至少不要把后背留给他们,
走到后面,才看见一个女孩坐在后面。虽然是个瘦弱的女孩,但却占着两个座位,横跨后面第一排的过道,身体坐在一边,另一只手搭在对面的椅子上。
这个女孩蜷缩在厚厚的衣服里面,一动不动,低着头,完美挡住了陈枫的去路。
“美女,能让一下吗?”
无动于衷……鸟都没鸟陈枫……
陈枫被吓疯了,不耐烦地强跨过去,身体不觉间蹭到了女孩的胳膊。那条纤细的胳膊似乎没有一点点重量,轻轻一碰就摇摆起来,并带动了上半身。
手臂的晃动带动了上身,低垂的头颅扬起,大兜帽里是一张苍白苍白的脸。
陈枫定睛一看,血都吓凉了,苍白的脸庞上,长着不自然的五官。陈枫克制自己颤抖的身体,凑近一点,发现五官分明是画上去的!
这是一个纸人!!!
公交车上坐着的居然是一个纸人!
陈枫没有晕过去已经是胆子很大了,他飞身跑回去,身体又撅了一次纸女孩的手臂。咔嚓一声,手臂应声折断,点点樱红色从纸人的手臂渗出。
它流血了?不知是血是墨的东西点点滴滴落到车内。
“滴答……滴答……”
不知是不是血激怒了他们,车内的老人开始放声狂吼,有人大笑,有人大哭,有人摇头晃脑……
陈枫不知所措,只能央求司机停车:“司机师傅,到站了,停车吧!”
司机无动于衷,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啊!我让你停车!”
突然,一个颠簸,公交车好像过了一个小坡。全车跟着颤抖了一下,陈枫一个重心不稳坐到地上。
从下向上看司机,陈枫简直要大小便失禁,司机的墨镜下是一对窟窿,他没有眼睛!
陈枫生无可恋,已经顾不得先怕哪一个,他本能的想到了自己的好朋友,董义或许可以帮自己。想到死党,也许还有一丝希望,掏出手机,查找通讯录。由于紧张过度,点击屏幕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手机放在耳边,等待天籁之音。
“嘟……”
“嘟……”
“嘟嘟……”
……
久久的等待提示音后,终于出现了接通的声音。
陈枫像见到了救星,拼命呼救:“董义!我有难了!你快来救我!我被人困在公交车上路!司机不停车!还有老疯子!纸人!还有……”
……
“……”
电话里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回复。只有电视机雪花屏时的那种杂音。
“喂?!!有人吗?”
“……”
依旧是杂音,隐约还掺杂着鬼哭狼嚎。
“见鬼了!”
陈枫挂掉电话,看了一眼手机,居然是无信号,他刚拨通了一个无信号的电话!
老人们的疯狂并没有中止,在疯狂的声音中,陈枫双脚瘫软终于体力不支地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