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麟现在袋里有钱,所以出手大方,再说,这些活字模具对他来说意义重大,若是能做得成功印出书本,哪怕将皇上赏赐的一百两银锭全部拿出去也愿意。
虽然霓儿说了,这儿的炉灶张麟可以随意使用,但他也用不了那么多,一台就够了。他选了一台靠墙角的炉灶,准备以此为据点,将字模和刻盘做出来。而后命高力士等人将所采买的物料全部运送到尚工局。
首先,张麟用买来的瓷土,做成一个刻盘的模型,然后,把买来的十斤铜块置于铁锅内,融化,而后将铜液舀出,浇筑于瓷土模型之中,冷却,分开,经过几次失败的尝试,第一个刻盘终于大功告成。
随后,拿出买来的半湿半干的胶泥,倒在刻盘的每一个格子里,而后用刻刀在胶泥上面刻字,当然是汉字的反写字形。由于胶泥尚未干透,刻起来并不难。当然,刻写比手写的难度还是要大很多,因为他需做的是阳文刻写,要把字形周围的胶泥剔除,使得字体凸出,这样的字模才有用。
这些工作,其他人根本无法帮上忙,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做一些烧火搬运传递材料等杂事。
刚开始,张麟手滑,刻废了几十个字模,急得他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他觉得自己不够专注,于是深吸一口气,默念了数遍《清心诀》,将脑子里的杂念尽量驱除,然后微眯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土黄色的胶泥凝视,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一个时辰后,他的脑子里没有任何杂念,胶泥成了他眼中的全部,到这时,他仍旧没有动手刻,继续盯着胶泥凝视,直到小小的一方胶泥变得如同一页书纸一样大小,他才提起刻刀,在胶泥上逆着写字的笔画,一笔一划地刻下了第一个胶泥字:“心”。
成了!
第一个字模刻成之后,张麟丝毫没有懈怠,全神贯注于胶泥和刻刀上,一笔一划,刻写着一个又一个字模。
到最后,他运刀如飞。一刻不停地刻了三个时辰,完成了三百个字模。
字模刻好后,张麟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把字模放入火里烧制,胶泥干了之后,字体就不会变形。
不过,第一版字模,在烧制时,火候没有控制好,大部分字模被烧的乌焦巴黑,还有一小半发生了程度不一的龟裂。这些字模可以从铜制刻盘上取下,随意安放位置,并且可以多次使用。
虽然卖相不大好,不过不影响刊刻。
张麟在字模上涂上高力士等人在砚台上研磨出的墨汁,而后印在一张白纸上。。。第一页印刷版的文字出现了!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宁宓,混然无物。。。”这是张麟时常念叨的《清心诀》,全文只有二百一十字。由于一部分字模龟裂,使得印出来的字中间有白纹,并不影响辨认,反而有一种书法中的飞白之韵味。
“校书郎太厉害了!”小梅高力士等人赞不绝口,眼眸中都充满敬仰佩服之色!
“啪~”
“啪~”
“啪~”
张麟接连拿出几张白纸,印在刻盘上,一页又一页《清心诀》出现了,可以做到人手一张。
此刻,在小梅高力士等人眼里,张麟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高大无比,仰之弥高,使得他们心里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
上阳宫。
“什么,你说突厥使团有可能是假的?”武则天听了上官婉儿的禀报,吃了一惊,不过她心里并没有立即相信,因为突厥使团当庭呈递了盖有突厥国可汗印的国书,这是她亲眼所见,怎能有假?
“这只是臣的猜测。校书郎张麟在台上用突厥话向突厥使臣打招呼,可突厥使臣除通译之外没有一个听懂,所以才有此猜测。”上官婉儿如实说道。
“你说,张麟当时在台上跟突厥人讲的是突厥话?”武则天诧异道。她脑子里浮现起张麟在台上的场景,当时后者对着突厥使臣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她什么都没有听懂,原来是讲突厥话。这么说,张麟当时说会多种语言并非虚假?
“是的。”
“此事着实蹊跷。”武则天眉峰聚了起来,吩咐太监去宣张柬之、武三思进宫问话。
没过多时,张柬之和武三思而人急匆匆地赶进宫来,向皇上请过安后,询问皇上急召我等进宫,不知有何紧要之事。
“二位爱卿,你们可知突厥使臣团的来历?”武则天面沉似水,一脸的严肃。
张柬之和武三思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弄懂武则天的意思,因为这问题实在太简单了,突厥使臣来自突厥,这还用问吗?再说突厥使团已经回去了,现在问这事还有意义吗?皇上的脑子是不是给宴会上突发的刺客事情给弄糊涂了?
“陛下,突厥使团来自突厥国,是由突厥吉利大可汗派遣,来大周迎接赐婚郡主的。”武三思恭声回答,因为他负责文昌台,掌管具体的事务。
“这朕也知道。”武则天对于这种回答不满意,不由得提高了嗓音,沉声道,“朕想知道,你们可有仔细验看使团的通关文牒和国书?”
“回陛下,突厥使团递交的国书和通关文牒,臣等事先都有验看,国书加盖了突厥大可汗虎头鹰形印章,通关文牒上也加盖了甘凉道陇右道等沿途卫所守将的将印,的的并无舛误。”张柬之上前一步,认真回答道。
“你们可核对过使团成员的身份?”武则天继续问道。
“陛下,突厥正使始毕可汗,乃是吉利大可汗的亲弟弟,这于国书上已经写明,至于使团其他人,我们并没有一一核对,以往亦是如此办理。”张柬之回禀道。有正式国书和通过文牒,这就足够了,他们哪里会去核对使团中每个人的身份?
“始毕可汗可会讲突厥话?”
“陛下,始毕可汗是突厥人,肯定会讲突厥话。”张柬之想当然的回答。
“你们可用突厥语与他们对过话?”
“这。。。”这下张柬之和武三思无言以对了,他们自己没有学过突厥语,拿什么突厥语跟突厥使臣对话?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在大周,会说突厥话的人不多,大都是翰林院鸿卢寺和国子监的饱学之士,但这次突厥使团都会讲汉话,所以鸿卢寺和国子监的会突厥话的饱学之士没有派上用场。
“陛下,突厥使臣的汉话说得比我们还顺溜,并不需要我们用突厥语对话呀。”武三思额头上冒冷汗,他没有想到皇上问话会问得如此仔细,只能据实回答。
“好一个’汉话说得比你们还顺溜!’,你们就没有想过,他们可能不是突厥人?”武则天面露愠色,大声说道,对于武三思的办事能力,她一向不满意,但因为后者是他的亲侄子,一直包容着。
突厥使臣可能不是突厥人,陛下的脑子是不是太跳脱了,她老人家不是跟我们开玩笑吧?但是陛下一向精明睿智,不可能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