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9年,是发生了很多事的一年,而且都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对小陈恒来说,陈太公下不了床的身体,就是贼冷的冬春给弄的。但对蔡邕来说,这一年就是人生玩过山车的命运调戏。
大女儿蔡文姬及笄了(汉女子十五及笄),按照之前被卖的约定,哦不对,是定亲,风风光光的嫁到了河东卫家。结果才一个月又回来了雒阳。
因为卫仲道被老天爷赏识,招去当小伙伴了。然后卫家各种克夫、各种恶毒言语就漫天彻地而来,小姐姐蔡文姬一怒之下就回了娘家。
本来嘛,嫁女是件喜事,结果一个不小心就成了结仇。
这还不算,蔡邕本人也是流年不利,又一次光荣的被罢了官,带上家人惨惨戚戚的踏上了回故里的路程。
刚好,陈家让陈到带上几十个私兵,护卫少管家陈坤和一堆礼物的贺喜,才来到雒阳。两家人见面了还挺尴尬的,最后还是蔡邕阔达的大手一挥,一起做个伴回陈留。
贺喜的,变成了护送的,陈到第一次执行小陈恒的任务,不败而败。
他还记得小家主临别时拍着他的肩膀说:叔至,世道乱了,你们带着礼物路上小心点。碰到贼人了,宁可丢失了物品也不能伤了一条性命。
当时的他,信誓旦旦说一定不辱使命云云,结果...
现在的他,特别盼望有贼人出现,好发泄下心头上无法发泄的邪火。
公元189年,同样对大汉皇族刘氏也很不友好。
首先是四月份的时候,荒唐了一生的刘恒大帝终于舍得挂掉了。忍了很久的三公九卿们,给他安上了一个“灵”字的谥号,坐等遗臭万年。
其次是继承帝位的刘辩。因为老妈何太后和舅舅大将军何进脑袋进了水,对十常侍是杀是放是留的决定,各种反反复复,结果被人漂亮的玩了个反杀。
脑残不能怪老天爷不给机会,笨死了就死了,但死之前为什么还要召集了天下兵马来雒阳数日游呢!
被召集来雒阳游玩的那些兵马,有的人游完就走了,有的人把命都留下了,有的人就当成自己家不走了。
董卓就不走了,不仅废了刘辩的皇帝身份,过了些日子还给了一杯鸠酒。完美演绎了老妈和舅舅联手坑死孩子的经典案例,千古笑柄。
最后,刘协也不好过。才九岁的陈留王本来当得滋滋润润的,结果一家子一下子都死了。
虽然捡到了个便宜皇位,但活在了动不动就杀人的董屠夫阴影下。
整天胆战心惊的,连豆子(汉主食为豆子)吃多了放个屁都要先揉下肚子,生怕声响太大了就和老爹老娘舅舅哥哥团聚了。
唉,人生如此多艰。
曹大大也觉得这个年头对他挺不友好的。
先是顶头上司何进挂了,皇帝连续换了两次。好吧,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董卓要拉拢他,让他当骁骑校尉。
曹大大可不傻!从古至今废立皇帝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跟着混的人,同样不会有好下场,一个不小心还遗臭了万年。
心里这样计量着,曹操就从雒阳弃官开溜了。董卓知道老曹留下是人才,跑了就成了个祸害,不是说弃我去者不可留吗?马上的,一个命令就通缉了全国。
曹大大顿时怒了。惹不起那就躲吧,连官位前程都不要了,结果还是被全国通缉!
董匹夫,欺我太甚!
怒火在曹大大的胸膛燎原而起,哦不,是一腔报国的热血熊熊燃烧!乡里也不回了,历经一路波折跑到了陈留,便散尽家财募兵,在12月的时候号召各镇诸侯共起讨伐董卓。
也就是这个讨伐董卓同盟,为东汉敲响了丧钟,军阀割据、天下大乱至此拉开序幕。
不过呢,这些和小陈恒暂时没什么关系。
五月份的时候,陈太公的身体好转,便开开心心的张罗着给他定个亲事。陈家人丁单薄,还是早做打算,到时候提前冠礼吧。
陈太公心里想着,让陈伯物色陈留郡内门当户对的人家。但不久刘宏大帝驾鹤西游的消息传到了陈留,就做了罢。
国丧期间,谈婚论嫁,终究不是士人所为。陈太公叹了口气,不敢冒天下之不韪,却是让小陈恒也松了口气。
他才十三岁,还真不想将播种计划提上日期。
憋屈的陈到也终于回到了陈家乌堡,在小家主一点都不责怪的眼光中,再次热情高涨的投入练兵中。他还带回了蔡邕再次被征召的消息。
嗯,不是被天子刘协,而是把持朝政的董卓。
虽说蔡邕以身体有病拒绝了。但小陈恒知道,历史上董卓用“夷三族、西凉铁骑至陈留不过旦夕之间”为威胁,最后还是得逞了,成功拉了个大儒装点西凉武夫的门面。
所以小陈恒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圉县蔡家一趟。虽然没有能力改变董卓的逼迫,但总得尝试让蔡邕别把家眷带去雒阳。
但凡了解蔡邕结局的人都知道,蔡文姬就是因为董卓、蔡邕相继死后,贾诩劝说西凉兵马围攻长安而流落江湖,被匈奴左贤王掳走,成了万千汉家儿郎扼腕叹息的悲剧。
希望还来得及吧,也希望蔡邕愿意听我劝说,唉。
小陈恒心里默念着,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自从典韦走了以后,他就对改变历史人物的轨迹产生了疑虑。
陈太公听完了小陈恒想去拜访蔡家的请示后,先是用很有深意的眼神看了儿子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声早去早回,不要失了礼数。
“阿父怎么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去拜访下蔡家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吧,难道我刚刚找的理由不够充分吗?”这个有深意的眼神,让小陈恒在出发的路上了,还在思索。
小陈恒找的理由是自己受过蔡邕的恩惠,如今他被罢官回来了,理应前往拜访一下,感恩一番什么的。
嗯,恩惠是蔡邕在雒阳的时候,没少弹起《幽兰操》,让填了新词的小陈恒在士林里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但他绝对不会猜到他老父的想法,是从他的终身大事出发。陈太公以为他猴急的去蔡家,是因为知道蔡文姬守了寡,又可以再嫁了。
明媚的阳光落在坐着四轮小车上,却驱除不了陈太公眼里的忧虑。
蔡文姬他见过。长得很漂亮,听说性子和其父的刚正不阿有几分相似,为人博学多才而又精通音律。
恒儿也到了懂得男女之事的年龄了,仰慕她,倾心于她,也在情理之中。
本来嘛,蔡文姬虽然大了两岁,但无论从才学、家世、性子各个方面,都是小陈恒可遇不可求的良配(汉代鼓励女子再嫁,并不介意娶寡妇为妻)。
但她刚嫁到卫家,卫仲道就死了啊!信鬼神的陈太公叹了口气。
他卫家死了个二小子,还有大小子呢!我陈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了...不行,这事关乎我陈家传承,不能由他的性子来。
唉,恒儿,你莫怪阿父。
陈太公又叹了口气,转头对伺候一旁的陈伯说,“陈哥儿,你这些天让人物色下己吾人家的女儿,看有没有和恒儿相配的。”
“嗯?”陈伯有点诧异,“家主,己吾的人家和我们陈家有点不般配吧...”
陈家是郡望,而己吾里的大户人家几乎都是豪强,并不是门当户对,联姻是跌了身份。
“差不多就行,陈家人丁单薄,也免得以后恒儿被外舅家给欺负了。”汉人称呼岳父岳母为外舅外姑。
陈伯心里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理,刚想应一声,猛然想起个事来,“家主,这国丧期间,谈婚论嫁的传出去了,对陈家名声不太好啊,前几日...”
“我知道。唉,我知道的。”陈太公摆了摆声,打断了陈伯的话。
忧愁的叹了口气,“陈哥儿,你我都这个岁数了,看不了恒儿几年了。而且今年正月里我还...唉,我是怕等不了那天了啊。”
声音很悲惨,脸上更是凄然。虽然主要的目的还是让小陈恒绝了对蔡文姬的念头,但刚刚的话也是陈太公一直担忧的事。
陈伯闻言鼻子一酸,含着眼泪轻轻说了声,“家主放心,老仆一定亲自给少家主挑一个好女子。”
夏日的原野上,入眼都是葱茏而热情的绿,挥毫泼墨在天地间、在蓝天白云中,伴随着微风划过的轨迹,招摇着生命的骄傲与倔强。
小陈恒看着蔡邕一家远去的背影,脸上很是惆怅。
在对抗历史横流的惯性中,他又一次失败了。
蔡邕就和原野上的树木一样倔强,拒绝了小陈恒的劝说。
“恒儿你过虑了。董卓为人虽然残暴,但我泱泱大汉传承四百年,自有法度,岂是一介武夫所能践踏的。”
小姐姐蔡文姬同样很倔强,“恒儿,你莫说了。阿父年迈,为人子者当尽孝道,岂能不伺候左右。”
我能说我是来自两千年后的灵魂、知道了你们未来的结局吗?呵呵,说了你们就该找个医者给我看病了吧...
小陈恒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骑上了驽马,往己吾方向回去。
“走了,叔至。嗯,以后家里私兵你多费点心,我就不参合了。”
“啊?”陈到有点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