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想亲自去银行问问，
然而刚走出饭店，手机便响了，是张景阳的电话。
“叶寻，开车来一趟警局，有事找你。”
只有一句话，什么也没多说。
记得从前，张景阳向来都喊他“叶小子”，现在却改了称呼。
显然，父母所有账户被冻结的事，张景阳是知道内情的，而且似乎还很严重。
“叶子，他为什么特意让你开车过去？”
车里，高远疑惑问道。
叶寻笑了笑，没说什么，没想到神经大条的高远也有这样细心的一面。
开车过去，很可能，车就开不走了。
……
“张队。”
叶寻打了个招呼，语气很平静。
张景阳将视线从文件上移开，看了二人一眼，
“坐吧。”
叶寻坐下，什么也没问，等着他开口。
过了大概一刻钟，张景阳才放下文件，这期间，叶寻已经抽了两根烟了。
“你小子倒是淡定，什么都不问。”
张景阳笑了笑，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反正你总是会说的。”
“行了，别贫了，我就简单说吧。”
张景阳走出办公桌，也在沙发上坐下。
叶寻给了他一根烟，张景阳也没客气，只是接过烟后，仔细地看了两眼，莫名地失神了起来。
这样的好烟，这小子以后大概再也抽不上了。
“一星期前，你家酒店死的那三个人，与你父母的关系，我们已经查清楚了，确实很费神，因为这些年，他们三人与你父母很少有过来往。
八年前，你父母，与那三个人合伙，在两年内诈骗王氏企业共计217亿元，导致王氏企业破产。
之后，王氏企业的董事长与夫人双双上吊自杀。
在当时，我们警方的断定是他们因为承受不了债务的压力，所以选择了自杀，却没去调查企业破产的原因，只当是企业经营出了问题。
况且，关于诈骗的证据很多都被你父母以及那三个人销毁了，想调查也很难调查的出来。
前天，我们警方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里面有部分诈骗证据，经过查证，证据皆为属实。
所以，法院判决，你父母与那三个人的所有财产，全部没收，收归国有。”
张景阳一本正经，
叶寻与高远听的目瞪口呆。
来警局前，叶寻猜测父母一定是生前犯案了，导致账户被冻结了，他猜测过很多犯案的原因，却唯独没猜过这个。
诈骗了200多亿？！
我的天！
这要多高明的手段才能做到？
王氏企业莫非是傻子不成？
叶寻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父母从来没与他说起过这些。
但现在仔细想想，家里很多财产的来源一下子就说得通了，以前他也觉得父亲好像隐瞒了什么赚钱渠道，问过几次，但总是被父亲用语言搪塞过去。
父亲，
从前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数学老师，为什么突然会走上这条路？
叶寻心里，满满的疑惑。
往事一幕幕地在脑海中划过，叶寻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嘴，蓦然心酸了起来。
“就只是诈骗了王氏企业吗？”
“嗯，目前查到的确实只有王氏企业，投资诈骗，你父母是计划的制定者，那三个人，相当于托……”
投资诈骗，最常见也最经典的就是庞氏骗局的模式，呈金字塔式，广撒网捞钱。
直到如今，或大或小的类似骗局还在社会上生长着。
高回报……高收益……
很多人，明明知道这种模式的骗局，却还是忍不住往里跳，
只是因为，
人类的贪欲是无止境的。
但，
像父母这样，作为投资诈骗，却只针对一个目标的，非常少见，也非常难以成功，
但父母偏偏就成功了。
这其中，会不会隐藏着什么？
难道，父母与王氏企业之间，还有什么恩怨不成？是父亲故意在报复？
王氏企业，到底是如何栽进去的？
这，目前还是个谜……
“好，我知道了。”
过了很久，叶寻才又开口，
“但，一码归一码。
钱，你们可以拿走；不过杀人案，我还是要个交代的。
看来已经很明朗了，当年参与诈骗的所有人都死了，而且都是上吊，与王氏企业的掌门人一样，
明摆着，就是王氏企业的后人在报复。”
张景阳点了点头，
“我们也是这么猜测的，但现在还没查出来。”
王氏企业上下九族全查一遍，
很难么？
叶寻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死死盯着张景阳，不言不语。
“你别误会。”
叶寻这一刻的目光，犀利的连他这个刑警队队长都感到有些难受。
“我们发现，王氏企业已经没后人了。
王向荣，也就是王氏企业的董事长，他只有一个儿子，名叫王林宇，在五年前出车祸意外死亡，这是千真万确的。
至于私生子，绝对没有。
王向荣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在他死后的三年内也相继离世，癌症、HIV、还有车祸……他的宗族，已经彻底没了。
王向荣的妻子，是个独生女，她的父母也早都离世了。
你说，我们一时半会儿该怎么查？”
叶寻默然。
竟然死得这么干净？
张景阳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也觉得，很诡异？简直太干净了。”
他的言外之意是，这其中，很可能是叶寻父母操纵的结果。
叶寻没说什么，是不是已经没意义了。
难道王氏真的一个活人都没了么？
但酒店里发生的事，绝对有人为的存在。
那晚，
高远不是被鬼附身了，而是被人催眠了，
莫非鬼也会催眠的手段不成？
“社会关系呢？与王向荣亲近的朋友、情人、合作伙伴……之类的呢？”
“正在查。”
叶寻点点头，
“能不能，将王氏企业的备案资料给我一份？”
张景阳想了想，同意了，毕竟王氏企业已经没了，资料也没什么不可外泄的，叶寻摆明了是要自己另外调查，这节骨眼，也就随他了。
其实，张景阳还是挺欣赏叶寻的，
因为他身上有些寻常富二代所没有的东西，
比如说，他身上很少有寻常富二代身上的娇气，而是多了些礼仪、毅力、胆识……等等。
这很容易解释，因为从前的叶家，很穷，叶寻的富贵气质，是后来才渐渐培养出来的，以往的品性，也自然没有消失。
“如果你有什么进展的话，希望能够通知我们。”
“好。”
叶寻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对了——”
将要走出房门时，叶寻忽然转头道：
“张队，在车的后备箱里，有一辆单车，不值钱，我能不能留下来？”
“可以。”
“那能不能请您先替我保管着，算我欠您一个人情。”
他，眼下似乎没地方住了。
张景阳点点头，
“好，晚上我会把单车带回家去。”
举手之劳而已，张景阳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谢谢。”
叶寻笑了笑，带着高远出了警局。
他的脸上一片平静之色，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情绪，却莫名地令人感到压抑。
“叶子，你那些车，都是你名下的吧？也会被没收吗？”
叶寻点了点头，
“依照法律，我那些车，可以算作是我父母转移财产的途径，我留不下来的。”
随即看着高远，苦笑道：
“狗子，之前答应你的帕加尼，没了。”
高远哑然。
肩膀上的伊伊似是看出了叶寻在强颜欢笑，小爪子抬起，摸了摸他的脸，轻叫了两声，像是在安慰他。
叶寻又笑了笑，这次笑的很真诚。
将伊伊抱起，在它额头上亲了一口，歉意道：
“我曾答应过你，要让你过像‘王可可’一样的生活，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你会怪我吗？”
“咿咿咿！”
声音，很轻柔，它眼中的意味，叶寻也懂，
它确实不怪叶寻。
……
风，
吹的很萧瑟。
警察正在拖车，拖着迈巴赫离去了。
二人一猫静静地看着，默然无语。
“叶子，你现在还有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