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山听我这么说,也点了点头,然后将大潘留下的存折位置跟桂枝大姐说了,就藏在炕柜的隔板下,密码是小艾宇的生日。
卡里一共十三万,大潘活着的时候,在工地兼了两份工不说,傍晚还要去站大岗。
站大岗也就是在建材市场门外,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砸墙、通下水、刮大白等等,都是一些零活,工具都是自备的。有人家里有些小活,请这些站大岗的去干,一次几十到一两百不等。
工地挣的钱,大潘拿出来维持家里日常用度。而站大岗挣来的钱,就被他偷偷的攒下来了。
桂枝大姐从怀小艾宇开始就没法工作,大潘也是从小艾宇出生开始,就在攒这笔钱。一攒就是三年多,为的就是给小艾宇上学用的。
桂枝大姐从炕柜里拿出了那本存折,泪水滴滴答答的打在上面的数字上,这都是他爷们儿的血汗钱,现在看来,血比汗还要多。
张贵山此时操控着虎子的身体站了起来,有些拘束的问我:“大仙儿,我想看看我孙子,行吗?”
我要说不行我还是个人吗?我默然无语,对着他点了点头。
张贵山控制着虎子走到炕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在小艾宇的脑袋上摸了摸,背对着我们抹了一把眼泪。
许久之后,他转过身来,控制着虎子又坐回刚才的凳子上。然后我就听他叹了口气,从虎子身上闪了下来。虎子也立马睁开了眼睛,表情异常暗淡。
看来虎子也听了全部过程,并且由于张贵上就落座在他身上,心里的感受他比我们还要清楚。
张贵山对着我抱着拳,一躬到底,说道:“感谢大仙儿的大恩大德,我没啥能报答你的,若是我有朝一日能成正果,肯定加倍还你的恩情。”
我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啥恩情不恩情的呢,都在红尘中,都被红尘困。胡大海那句话说的真对,红尘炼心啊。
我曾问过我师父,他们仙家为什么要积累功德,就拿他自己来说,他的道行到上面做个正神绰绰有余啊。我师父当时叹了口气,跟我说你不懂,然后又说,希望你永远都不懂。
我当时以为他不愿意跟我说,我又问他,我们做地马的为什么要为别人办事积累功德呢?总被俗事牵绊,肯定不如自己潜心修炼来的快啊。师父当时跟我说,自己修炼,只有一种经历,红尘修炼,悟的何止倍增。
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理解,觉得我师父就跟得道高僧一样,有话都不会好好说的。现在虽然我也想不透,但是我多多少少能理解了。
每次给别人办事儿,那都相当于你经历了别人的一生,或者他一生中的一部分。
好的,可以给你提个醒,就像是胡大海的心境就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坏的,可以让你警惕,就像是刘勇为了刘娜娜不择手段,致使一步错步步错。
小艾宇他家的这次事情,我并没有实质性的悟出什么,但是我心里多了一丝对人间道的感受。我说不明白,好像是一种感觉,好像是想通了什么,可能是机缘不到,以后慢慢悟吧。
张贵山再次对我拜了一拜,然后被两位枉死城的清风给带回去了,黄云岚也若有所思的回了我的心窍。
虎子在那呆了半晌,然后从工具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略一犹豫,从里面倒出了三粒小药丸递给了桂枝大姐。
我心中满是震惊,据虎子说,这药丸叫做养元丹。修行的人吃了,可以固本培元,稳定根基。普通人吃了,那也相当于最强免疫疫苗,大病小病都不容易得,是天大的宝贝。
我最开始以为他在吹牛,后来他跟我说,这是他爷爷当初炼制的,凑了大半辈子的药材就炼出这么一瓶来。就连他老爹都不知道配方,因为他爷爷还没等传下来就死了。
我当时听了想要管他要两丸儿吃,这家伙跟我说想都别想,我自己还不够用呢,再说了,你一个出马弟子有老仙儿保护,根本也用不上。
我没想到,他能这么慷慨的拿出三粒给桂枝大姐。
桂枝大姐看着手中三粒耗子屎一样不规则的小药丸有些错愕,我跟她说:“拿着吧,这东西可是宝贝。每三年给小艾宇吃一粒,保证他健健康康的。”
桂枝大姐满脸的感激,找了个塑料小药瓶把药丸装起来,然后宝贝的放在了炕柜中。
她在柜子中鼓捣了半晌,然后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布包就要往我手里塞。从布包长方形的形状,和入手的触感上都不难猜出里面装的是啥。
没错,是钱,而且还不少。我立马还了回去,桂枝大姐死活不接。跟我们说:“两位先生隔山掉远的来帮我们,我们穷是穷,但是我们又不是不要脸,这钱你们说啥得拿着。”
拿钱办事儿自然是应该,但是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侧重点的。王姐和赵斌的钱,我收了,因为我帮他们办了事儿,因为他们有钱,因为我也缺钱。
但是桂枝大姐的钱,我从心里就不能收,也不是不能,纯粹就是不想。我自己的买卖,我有选择的权利,有钱的就多收点儿吗,没钱的就少收点儿。管他那么多去,怎么开心怎么来。
我见桂枝大姐一再坚持,于是我假装板起了脸,跟她说:“是我给你办事儿,还是你给我办事儿?”
她见我突然变脸了,吓了一跳,唯唯诺诺的跟我说:“您是大仙儿,是您救了·······”
“那不就结了。”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说道:“既然是我给你办事儿,那你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我没说不收钱,你要是不给我老仙儿还不乐意呢,但是你也知道,有本事的都有自己的规矩,这钱给多少里面有说道。”
桂枝大姐还真被我给唬住了,恭敬的问我:“啥说道?大仙儿您就直说,我听您的。”
我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说道:“那你就给六百块,两百是我俩来回的车费。你爷们儿生前不是站大岗的么,我就按站大岗一个活最高价钱算,我俩一人二百,少说废话,给钱!”
桂枝大姐听我提起大潘,眼圈又是一红。我就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桂枝大姐愣愣的从布包里抽出了六百块钱递给了我。
临走时,我装作高深莫测的掐指一算,然后跟她说:“你公公说的没错,你命里该着得再走一步。这对你好,对小艾宇和下面的大潘也好。否则的话,大潘牵挂你们娘俩,那是没有办法好好修炼的。他本来就是横死的,修炼的机会得来不易,说多了你也不懂,听我的就是了。”
然后我拉着虎子转身就走,留下桂枝大姐在原地愣神,没办法,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小艾宇的舅舅骑着一辆柴油三轮送我俩出的村,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坐在了震动马达上,不光是屁股,就连腮帮子都给我震木了。
一阵千恩万谢之后,小艾宇的舅舅走了。我和虎子在道边开始等车,等了四十多分钟,终于有一辆除了喇叭哪都响的破夏利停在我俩的面前。
我跟司机说我俩要回市里,问他顺不顺路。司机笑着跟我点头,说他就是返程车。我问他价格怎么算,他说要一百二。我当时就急了,说我来的时候都没用上一百二,你这返程车咋还这么贵呢。
那司机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没了,从车窗里伸出手往后面指了指,跟我说:“物以稀为贵嘛,你们看看,这条道上都是农用车,等到天黑你俩都未必回得去。”
虎子听完这句话就要急眼,被我拦住了,我自己也强忍住把他伸出窗外的手指头掰折的冲动,问他一百走不走。这货想了半晌,这才冲我俩点了点头。
上车后,我在心里跟黄云岚说:“云岚姐,暂时也没啥事儿了,你现在就出去放松放松吧。黄容一他们七个帮我办事儿去了,你找他们应该不难。”
感觉得出来,黄云岚经过刚才小艾宇他们一家的事情,心情也不咋好,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当初的自己。她在心中跟我道了声谢,然后我就看见一道黄皮子的虚影从窗户窜出去了。
我苦笑了一下,然后问一旁不说话的虎子:“咋了兄弟?为没挣着钱闹心呢?”
虎子白了我一眼,说道:“这家是挺可怜的,你没见我一冲动都把宝贝给他们了吗?”
“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一向视金钱如命的虎子都知道发扬风格了。既然如此,你在这琢磨什么呢?”我半调笑半认真的问虎子。
虎子知道我逗他,撇了我一眼,然后跟我说:“我心里还真有点儿矛盾,你说咱俩是做慈善呢,还是做买卖呢?开张一个多月了,除了上次给辛楠度办事儿收了两万块钱,剩下的就是这六百。咱俩一人一万听起来是不少,但是别忘了以后还有房租水电费啥的那,这不是赔本儿买卖吗?”
大老粗还算起账来了,瞬间就把我逗笑了,我心说你那一半是纯拿,房租水电费我又没让你出,你跟着操啥心呢?
不过他说的确实是个问题,而我刚才也正好想到了这个问题,我笑着跟他说:“那咱们俩就谈谈买卖,我准备改一改收费标准,你看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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