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啸,止不住的是风月楼外鸟尽物藏;人情萧索,尽显露的是风月楼内淡薄世故。
林熙的脸庞如近日天象枯寂荒芜,妖异瞳孔、削瘦面容更似妖孽。
乞儿带给他的惊讶不甚良多,因自幼所必读书籍《禹贡》与《山海经》中皆有记载,今齐鲁以北,即古‘兖、青’二州有着一个快渐渐被人忘却的名字——‘北荒’!
荒地自古贫瘠,从无出名者。虽然如今大换风貌,犹如天地轮转,衰极必盛,可料是以他费劲脑汁也着实猜想不到,一位出自北荒看似平庸的叫花子,居然有如此武力。
见多识广下,内心中渐渐恢复原状,一如往常浪荡模样。可楼里本着寻欢求乐的那些自诩风流人士却不同了,他们对于乞儿的震撼,已经不可用言语表述。
更加是实在难以猜透,拥有这般伟力的青年才俊,竟甘沦落成一乞丐?实在匪夷所思。
幼娘心挂乞儿,但却并不怕他难以应对眼前情形,因数年之前便已看他练武的自己,早已获知他练武之天赋罕有人可与之比拟。
而挂心的,也仅仅是怕刀剑无眼,有所误伤。
林熙双眸如刀,刮在乞儿身上、刮在幼娘衣着未曾遮掩从而裸露在外的白嫩肌肤。
他在所有人吃惊的目光当中,渐渐褪去身上墨色缎子衣袍,长袍瞬间滑落在地,将胸膛隆起肌肉尽是显露在外,腰间所佩戴的蓝田玉带亦是被他放置在木桌之上。
玉带虽已摘卸,可金丝镶边展现尊贵气质的腿裤却是未曾脱落,光天化日,男女混目中,此举甚是不雅。
可他却浑然不觉、充耳不闻一些个俏姑娘大老爷们的窃窃私语。他现在唯一感兴趣的,便是将乞儿制服。
再然后将这柔骨媚生的幼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乞儿不甘屈辱的眼神中,与她行那鱼水之欢。
此时的他外表看起来依旧放荡不羁,可眼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精光却是令乞儿不敢小觑,耳中只听到了他颇显嘲弄的声音道:
“叫花子,你今日给我带来的震撼丝毫不弱于我对你现如今的愤怒。曾几何时,绝没有人敢对我如此叫嚣,不过我却是不打算给你悔过的机会了。怨…就只怨你命该凄凉!”
语落。他手掌之中如若鹰爪之形,只见他身从任督二脉自神泉百会,都是呈现出缕缕如网状的血丝。
这血丝为他增添了几分冷酷与邪魅性感。
那胸膛之中渐渐被神秘的血丝牵引,整个人观其形都不由得让人顿生惊惧。
他要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最短时间内结束这场看似实力悬殊的战局。
幼娘看到他身上浮现出的神秘猩红条纹,竟是内心震撼直至,不由得想起《黄帝内经》中记载的一句话来,‘五脏始定,血气已通,其气在下,故好走’。
可如今林熙身上的异象明显表示其血气自神泉逆涌而上任督,端是令人震撼。如若瀑布倒流,则需何等伟力?
得需无穷伟力!
就连风月楼楼主都是暗自感叹,“好一个逆脉诀,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还能一观此绝技。”
是已,林熙裹挟着那无穷伟力一拳直击乞儿面门,硬是毫无招数可求的冲杀而来。
未等情急之下的幼娘惊呼一声让乞儿小心时,便瞧见乞儿已经迎面直上。
一招‘潜龙勿渊’赫然使出,周遭元气似如气旋,凝聚在他的掌心之中。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且先勿观对方声势如何浩荡逼人,自己也如若无物,高手对诀,胜负无非是在一念之间,然这一念之间更需用全劲。
乞儿无所保留,掌拳刹那相撞。
‘轰!’
一股雷鸣般的声音陡然响起,那劲如潮水的两股力道顿时纠缠在一起,你来我往之间竟是死撑皆然不退半步。
二人比拼起了内力,犹如海浪拍打巨石,谁胜谁负谁强谁弱,一时间难以定出结论。
乞儿体中内劲自泥丸过右手少阳经,正以源源不断生生不息的姿态如泉涌来,喘息间,居然还能抽出空来思索,“我刚才观他身体无此等异象之前,其境界修为不过先天巅峰,可这奇异血丝涌贯全身之后,内劲磅礴竟可堪比练罡!当真怪哉!”
思绪急转回神,林熙丝毫无所察觉其疑虑。乞儿左手运劲,又是一招‘双龙取水’使出,但此招本该用双掌齐齐发力,以全力强劲取胜于敌,可却被他施展出不同花样。
双龙未现,唯有一‘黄龙’呈现直捣之势猛然击落在他的胸腹之中。
林熙胸腹顿感一痛,直接撤去内劲,身子向后翻滚,悬落在一张木桌之上。
乞儿看他居然连‘内劲反噬’这等事情的发生都是不惧,竟强行撤去内劲,用以暂缓胸腹疼痛,当下便是心中暗笑,“万没想到,此子异象遍布全身之后,其神识却是消散良多。如此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武功,纵然在过绝妙,恐怕日后成就也高的有限。”
可他不知,这逆脉诀妙就妙在一个‘逆’字。
使自己气血倒涌,五脏六腑势必也会瞬间移位,因此,所谓内劲反噬之苦,不过唯乞儿一番凭空猜测罢了。
乞儿决定乘胜追敌,不予他喘息恢复之机。
说时迟,那时快。
快如疾风,亦如闪电。
一招‘龙战于野’突然迸发。
游龙时而仰天一啸,平白惊起狂风乱卷,将一些个无武功傍身、锦衣玉食风流快活惯了的男人们都是惊慌的四处乱窜;
时而俯冲意欲直下,楼里的姑娘们都是经不住震撼得喃喃自语,“这……这莫非便是老前辈的翔龙掌绝技?当真神秘莫测,威力无穷!”
“呼!”
这股元气无尽的悍然伟力骤然如同雷雨交加,势如破竹轰向林熙。
林熙暗自握拳,调动了自身所有可用内劲,与其相碰。
他万万没想到,一番交手下来,此子修为竟然是练罡境界,当真恐怖至极,令自己颇为心悸。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至如今已无退路,只能将自己全身气力凝作于一拳。
二人此刻,纷纷皆是想‘一招定胜负’,毫无攻杀意义可言的过招,对他们各自都没有好处。
随后,劲道气浪如同奔流苍穹,将众生比作戏水之鱼。但见一阵木屑飞起,一缕金丝飘逸,一股内力涟漪扩散,陡然间,他自感内脏气血翻腾,一股腥意自喉咙喷吐而出,赫然是一口鲜血如乞儿此刻脸上的大汗淋漓一般,挥洒满面。
那自口中喷撒而出的鲜血缓缓滴落在他的胸肌之上,一滴、两滴,如同雨珠自天际飘落,让这苍茫大地尽显湿润。
腿裤破烂,血丝褪去,两眼涣散无神,嘴边全是血迹,四肢突起的无力感让他突然瘫软倒地,背面被粉碎的木桌尖刺滑破,累累的血迹斑斑由然出现,可他似乎却是感受不到了疼痛,没有了知觉,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所导致形成的原因。
乞儿不由自主的拘搂起身子,大口且贪婪的喘息着,施展出这一招‘龙战于野’,他也万不好受。
幼娘主动向他走去,挽着他的胳膊,内心里似乎比他还要不好忍受,楚楚动人的面庞居然有了些晶莹泪珠浮现,腔声哽咽。
“乞儿哥哥……”
幼娘忍住间歇不断的哽咽声音,仿佛是用尽了生平所有心酸,尽归了那四字,而后,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无妨……”
兴许只是累到的乞儿勉强咧开嘴唇对她莞尔一笑,这一笑随后,也尽在不言之中。
他吃力般在幼娘搀扶之下,来到林熙身边,顿时,后者看到他居高临下的张扬表情,竟是目中显露不安,嘴唇也在不停哆嗦,仿佛念念有词,
“你…噗…你不能杀我…我…我是……”
可任他万般说谈,都被口中不断喷出的鲜血遮掩,旁人观其言行,浑然不可入耳。
恢复了一些气力的乞儿摆脱开幼娘的手臂,又对她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无碍。
而后,如今早已忘记自己曾经也是被人誉为‘少爷’的乞儿,用着一种怜悯、讽刺神情看着平躺在地的公子哥儿林熙那惊惧般神色,侃侃笑道:“世家子弟了不起是吗?呵呵,忘记反驳你一句话了,我不叫破叫花子。你听好了,老子有名有姓,老子叫张灵均!
从今往后,这个名字都会成为你永久的梦魇,挥之不去,散之不尽!你的余生、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将永远牢记这个注定要威震江湖的姓名!”
“你……”
还未等他含糊不清的说完,便感到下体一股凉意席卷全身,赫然是他那阴晦物甚被他用力一脚碾压的粉碎。
他强力睁开双眼,瞳孔瞪的很大,看着‘张灵均’,仿佛是在看一位来自修罗地狱的魔鬼,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胆寒得血腥气味,让人观之痛恨,闻之可恨!
“你……”
他身躯变得柔软无力,感受不到疼痛,如同一副行尸走肉挂在荡荡人间,供人嘲讽。
嚣张跋扈少将军,缚于皇家念不平。
正值春风扬其意,凋落寒冬凄如斯。
楼里的男人们惊恐,女人们娇羞。
前者张开大嘴,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非人一幕;后者则犹如是面若桃花半遮颜。
幼娘强忍着自胸腹起涌的呕吐感,柔荑般纤纤玉手不停抚摸着张灵均的后背,厌恶的扭过头去,似乎她连眉眼余光都不想看到这个几欲悲痛愤绝的贵公子林熙。
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此间事了的众人,又听到了一阵声音自门口传来,他们听到这个声音皆是一脸绝望,因为这种声音给众人带来的感觉是疾言厉色、恼羞成怒,
“狂徒,你安敢如此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