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整个白天,都没有任何一个班长再提及手机的事儿,但是几乎每一个班长都在这一天保持了沉默,就连经常带我们打饭的文书班长王磊也不再说话。
这让我们都有些山雨欲来的感觉,有时候班长们平静的外表比平时暴怒或者爱说笑更让人害怕。
终于,在我们忐忑的等待中,到了夜晚,老马说要带我们吐饭的时候了。
“哎,你们说,今晚的吐饭活动是什么啊?”
周清看着班长出门了,立刻迫不及待的问了我们。
“谁知道是啥啊?肯定是被整啊!”
陈华有些无奈的抽出床底的马扎,打开了坐了上去,就连民兵出身,体能素质和叠被子技术特别好的他也有些害怕了起来。
“得了!管球的是啥子,反正受就对了!”
何瑶摸了摸自己的头,露出一丝无奈之色,何瑶是最喜欢偷奸耍滑的一个,我觉得也挺符合他的外号光头强的。
“反正肯定是要死人的!”
许江有些无奈的躺在了地上,一副装死的样子。
“咻~咻,咻~咻!”
一道哨声把我们给吓得跳了起来,慌忙将马扎收了起来,放回了床下面,和床保持平行的状态。
“六连,楼下集合!”
三班长那熟悉的声音传来,让我们都有些释然,有时候与其等死还不如直接死的那种感觉让人好受呢!
依旧是两遍向右看齐,然后队列带走!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今天晚上带我们的,竟然只有马排一个人,其他的几个班长和指导员连长竟是没有一个人下来。
“全部都有,蹲下!”
走到了操场上,马排的声音传来,让我们都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选择蹲了下来,至于为什么会犹豫,我想,可能是因为马排平时对我们太好了吧?
人啊,都是这样犯贱,别人对你好你不知道满足,对你差一次,你就永远记在心头,我想因为那个晚上,在新兵团很多人都记恨了老马一次吧?
“全部走鸭子步,走一圈,然后回到这里!别给我打机啊!”
老马的话今天听起来特别冰冷,也让我们特别胆寒,一圈400米,算下来那就是鸭子步足足走上400米,那简直是要人的命啊!
打机的意思就是找准机会偷奸耍滑,这是G省消防总队特有的词汇。
我们虽然有些无奈也有些害怕,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站起来反驳老马,哪怕是腿上带伤的人,也蹲了下去,老老实实的走了起来。
但是打机的人总是存在的,而且只有老马一个人在,他的目光也总不可能放在每一个人身上。
最开始的一百米,我咬紧着牙关拼命的坚持着。
但我却发现,原本体能特别差的人却都一个个的反超了我,我有些诧异,这一次,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因为我不相信会有这么多同年兵比我强。
但看到身后那些打机的人群,趁着老马的注意力放在别处的家伙们竟然全部半蹲着往前面死命跑的时候,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我心想,这样肯定是不行的阿!这样下来,那岂不是我是最后面一个了?
人云亦云,当时的我,就是这个状态,看到他们几乎所有人都这样做了,我也反应了过来,跟着打机的人群们趁着老马每一次的回头朝着前方跑去。
四百米的跑道,哪怕是跑都累人,何况是跑一会儿鸭子步一会儿呢?我们每个人到终点的时候,都有一种快虚脱的感觉,不过也有一种爽感,那就是终于结束了的爽感。
“嘿!坐下干嘛?都给我起来!活动活动!”
老马的声音又不和适宜的响起,让我们很多跑完了累的瘫坐在地上的人又站了起来,军令如山,哪怕再累也得听从。
不过那个时候也还是有很多人走完了鸭子步后在活动着,他们在甩着自己的腿,不过大多都是以民兵居多,当然还有一个以前是消防队的专职,也就是二班的青青。
“好了!接下来,我们跑四百米吧!”
老马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下达了向右看齐的命令。
我们虽然心里面一阵阵的卧槽声响起来,可是却没人敢表露出不满之色,新兵都是害怕老兵的,何况老马一身的荣誉,更是让我们兴不起反抗的念头来。
“一个排面一个排面的跑啊!”
老马提醒了我们一句。
“预备,跑!”
随着老马的口令,第一个排面的人跑了出去,但是大多腿脚无力,看起来有些劳累的样子。
“预备,跑!”
大约隔了五秒的样子,我前面的高原和第二排的人又冲了出去。
我心跳有些加速,因为我从来不甘心在训练上屈居人后。
“预备,跑!”
我们这组也冲了出去,我用尽了自己浑身的力气,似乎想要把心里的郁闷宣泄出去。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去承担别人犯的错误。
可是,在部队,你必须是一个集团,团结,必不可少。
战友的快乐与难过,伤心与失落,你都必须去理解,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这句话,在部队可不是空穴来风。
下对前班长的一席话,让我明白了战友,尤其是消防部队战友的含意。
在火场上,你能够依靠的只有你背后的战友,你战友的生命,也由你负责。
龚行曾经说过一个故事,一次水下救援他出现了意外,是因为他战友的拉扯,这才将昏迷的他从水下救了出来。
“嗬,,嗬!!”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双手撑在自己的大腿上,感觉有些难受。
“哇!”
我回头一看,竟是有个人吐了出来,将今晚吃的饭菜都吐了出来。
我没有管,因为我感觉实在没有力气去帮他拍拍背了。
老马走了过去,将他拉到了一边,替他轻轻的拍了拍肩膀。
“马排!吐饭活动搞得不错嘛!”
龚行和罗号两个走了过来,递了一根烟给老马,但老马没有接!
“训练呢!”
老马瞪了两个人一眼,然后从包里摸出一百块钱递给了龚行。
“给他们去买几颗棒棒糖过来吧!”
“对他们这么好干嘛?”
龚行虽然有些不岔,但是还是将钱接了过去,和罗号两个转身朝着超市去了。
我在新兵团的时候去超市的次数只有两次,还是班长带着去买的,一次是过生,一次是他心情好。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一下,我们在新兵团,板蓝根就是饮料,每周吃不完的馒头和鸡蛋都会被我们悄悄的放进包里面,留在班上等到饿的时候拿出来当零嘴吃。
说真的,那时候,一颗五毛钱棒棒糖在新兵连就可以收买到一个人帮你做事儿,对于成年人来说或许不可思议,但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的确就是这样。
“好了,接下来,最后一组蛙跳!完成了我们就休息吧!”
老马回过头看着我们,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流露出来。
最终,我们还是完成了最后一个科目,蛙跳,但是这其实和真正的吐饭活动比起来还差的远呢!当然,这只是新兵团的基础体能,而且还有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是打机了的。
坐在地上看着手里的一颗棒棒糖,我感觉有一丝想哭的冲动,我在新兵连待了大半个月了,竟然连棒棒糖都没吃过。
我有些舍不得吃,看着周围舔着棒棒糖,脸上露出满意之色的战友们,我犹豫了一下,也将棒棒糖打开了!
我从来没有感觉棒棒糖的味道这么好这么甜过,新兵团的棒棒糖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糖。
我记得若干年后,我去新兵团看我带兵的同年兵时,给我们支队带的几十个新兵一人买了两颗糖,给抽烟的一人发了一根烟,让他们直到成为老兵后都还记得我,认识我。
我含着嘴里甜甜的棒棒糖躺在了地上,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和训练塔的探照灯,我有些想笑,也有些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