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带着周佳辛在鬼界堡里游荡。
周佳辛很喜欢鬼界堡的氛围,因为鬼界堡和人间差不多。路上有行人,街面上有商铺,天上有太阳,地上有草木……
俩人一路上经过不少澡堂子,可八爷都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周佳辛有些不解,问八爷道:“八爷,您不是说,带我去洗澡吗?”
“嗯!对!”八爷言简意赅的说道。
周佳辛有些吃惊,这可不像是八爷的风格。八爷是个话痨,逮住块石头都能唠个把时辰。怎么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反倒不吭声了。这大半天里,八爷就只说了两个字——嗯!对!
周佳辛不敢多问。
用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俩人才走到街尾。前面,就是树林了,他们已经走出了鬼界堡。树林之外,似乎还有一条小河,周佳辛听到了河水流动的声音。
周佳辛觉得不对劲儿,难道八爷是打算带他去野浴吗?两个大男人,光着屁股在河里游泳,这也太尴尬了吧。
“八爷?”周佳辛站住了脚步。
八爷根本不理会,搂着周佳辛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穿过树林,前面果然是条河,但却不是什么小河,而是一条不见边际的大河。只不过这条河与忘川河比起来,要美妙的多。
只见河水清澈,波光粼粼,浪静风恬。河水两岸,也不乏大量游人。有的在赏花,有的在乘凉,有的在野餐,有的在钓鱼……好一派和谐景象。
更有一些古装打扮的人,对着大河吟诗作对:“万树江头一夜新,红波澈影静涤心。春风摇荡无人理,奈何桥上往去频。”
周佳辛听不懂诗词歌赋,但是他听到了“奈何桥”三字。周佳辛伸长脖子,朝河上看去。河上有一座大桥。桥头上三个大字——奈何桥!
桥头之下,矗立一座凉亭。亭上大书三个字——孟婆亭。
孟婆亭和奈何桥,周佳辛就算再笨,也知道是干什么的。
周佳辛挣扎着,不肯再往前多走一步:“八爷,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要带我,带我去投胎吗?”
八爷不回答周佳辛的问题,拖着周佳辛硬是来到孟婆亭。八爷无视正在排队喝汤,准备过桥的众多亡魂,也无视正在抽着烟袋的孟婆,径直朝桥上走。
孟婆叫住了八爷:“老八,你这是什么意思?带亡魂过奈何桥,居然敢不喝老婆子的汤!?”
八爷此时像是成了哑巴,一句话都不肯说。他指了指周佳辛怀里的四薄、玉笏和官印。
孟婆看清官印之后,举着大烟袋,半天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问道:“八爷,这是真的?崔府君真的去投胎了?婆婆,我就说那个人是崔府君嘛,您还说我骗您!”
八爷听姑娘说崔府君,他终于肯说话了:“崔府君?去投胎了?”
丫鬟没有回答八爷的问题,而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周佳辛,笑道:“看来,这位就是新任的首席判官了,还蛮标志的。”
孟婆用烟袋在丫鬟头上轻轻打了一下:“北北,多嘴,煮汤去!”
丫鬟吐了吐舌头,扭身到亭后煮汤去了。
孟婆对八爷说道:“崔珏这小子,看来是真铁了心啊。丫头们跟我说,他在这里讨了碗孟婆汤,投胎去了,我还不信。”
八爷张着的嘴,刚刚才合拢,他正要问孟婆几个问题。这时,他听到桥上有人在喊他。八爷循声望去,七姐在桥中间冲他招手。八爷急忙跟孟婆告诉:“孟老婆子,我带新判官去洗个澡,没空跟你闲聊。”
“滚吧,滚吧。”孟婆扬了扬手里的烟袋,烟灰纷飞,落到了面前几碗孟婆汤里。
几个亡魂排队过来,举起了汤碗,见汤碗里有烟灰,他们不想喝。
孟婆抄起烟袋一通乱打,亡魂们只好乖乖喝下汤。
八爷拉着周佳辛,跑到七姐面前。八爷立刻迫不及待的说道:“姐,我刚才听孟老婆子说,崔府君……”
七姐点了点头:“我追他到这里,眼看着他跳入了人道之中。”
“崔府君投胎到人间去了?”八爷一边问,一边摇头,显然他根本不相信这件事。
七姐宽慰着八爷:“崔府君功德无量,投胎到人间,也自然是王侯将相,不必替他担心。再说,他有一百多年的假期,换算成人间的日子,足有三千多年。人间百年,屈指而已,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八爷深深的叹息。
七姐扭头看向周佳辛。
周佳辛急忙低头,他非常害怕跟七姐对视。
七姐却一把拉住了周佳辛的胳膊,说道:“这里就交给我了,你回去吧。”
周佳辛以为七姐让他回去,他答应一声,扭头就走。和七姐相处的每一秒钟都如针芒在背,周佳辛巴不得离七姐越远越好。
结果,七姐并没有放开周佳辛的胳膊。原来她这句话,是对八爷说的。
八爷点点头:“嗯嗯,还是交给你最好,我实在有些不忍心下手。”
周佳辛越听越糊涂,他见八爷要走,急忙拉住八爷:“八爷,什么情况?什么叫,不忍心下手?你,你不是说,带我去洗澡吗?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我连澡堂子都找不到。”
八爷推开了周佳辛的手,头也不回的说道:“七姐带你去。”
“她,她是女的。”周佳辛对着八爷的背影喊道,他在做最后的挣扎。
八爷装作没听见。
周佳辛回过头来,胆战心惊的对七姐说:“七姐,我,我自己去就行了。不,不敢劳您大驾。”
七姐挽着周佳辛的胳膊,淡淡一笑,然后拉着周佳辛朝奈何桥另一边走去。
七姐这一抹笑容,让周佳辛更觉事情不妙。七姐是不笑的,怎么突然笑了?这笑容里,包含着什么玄机?明明说好去洗澡,怎么八爷不陪着,反倒让七姐陪着?还有,洗澡有什么忍心不忍心的?难道搓背很疼吗?不对劲儿,这件事处处都显得不对劲儿。
“姐,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周佳辛带着哭腔问道:“咱们,真的去洗澡吗?您是不是,要,要带我去投胎啊?”
七姐又露出一抹笑容:“你可能对洗澡这个概念,有些误解。”
“误解?什么误解?”周佳辛更加确定,这件事儿不对劲儿。
“你是亡魂,哪来的身体?没有身体,洗什么澡?”七姐说道。
“那……”周佳辛知道自己要倒霉。
“你是判官了,有魂无体不行!我叫人把你的尸体取来。然后,帮你换身皮!要换皮,那就先得剥皮。剥皮换皮,如同沐浴更衣,这就是我们阴司的‘洗澡’了!”七姐说道。
周佳辛拔腿要跑,却哪里跑的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