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轩沉吟了一会儿,问:“不过头儿,这个沈荣怎么会突然自杀呢?会不会和玫瑰庄园的案子有关啊?”
宋浩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杨素开口说:“不应该啊,这个沈荣有什么理由自杀呢?还特意跑到南津市来自杀?难道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吗?跳个楼还特意买张机票飞回来,难道美国没有高楼大厦?”
赵子轩知道她想说什么,一句话解开了她的疑虑:“沈荣确实是自杀的,他从顶楼坠落的时候,对面楼里的好几个人都亲眼目睹了。而且光天化日,就算真有人想害他,至少也该等到三更半夜呀!大白天的医院人这么多,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完全不可能。”
没错,这件事情相当离奇,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沈荣自身出了问题,至于是什么,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两天后。
本来这一天,宋浩宇和赵子轩应该办理出院手续的,但因为特殊原因,宋浩宇决定再逗留几天。
沈荣从小父母离异,一个远嫁到了澳大利亚,另一个在四川安家,前两年听说他的父母都相继病逝了。如今能称之为他“家人”的,恐怕只有林炫音和他的岳父岳母了。
然而,最终出现在重症监护室外的,居然只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
这个男人自称叫杰克,来自美国。
宋浩宇单独找到他,本想向他询问一些关于沈荣在美国的事,没想到这个叫杰克的反而出其不意用一口流利的中文问起他来:“您好,请问您是宋浩然先生吗?我看过您的照片,但是想跟您确认一下。”
“是我。”宋浩宇好奇地观察着这位西装笔挺的洋人,心里直犯嘀咕,这家伙不会是个做保险的吧?
谁知杰克又说:“可以看一下您的证件吗?”
宋浩宇低头看看身上这套蓝白条病号服,无奈地耸耸肩:“抱歉,我的证件都在南海市。”
杰克依旧保持着绅士般的微笑,随后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名片,递给宋浩宇,说:“我叫杰克·詹姆斯,目前是沈先生的私人律师。沈先生曾在美国阿拉斯加州写下了一份遗产继承协议书,按照协议内容,宋浩然先生是这份财产的唯一继承人。”
“……”
宋浩宇一下子懵了,直到杰克将一份手写的协议书交给他,才筛糠似的一抖。
“那个……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和沈荣他……”
宋浩宇原本想说他和沈荣并没有任何交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宋浩然和沈荣确实没有交情,但他和沈荣却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关系,当然,也包括翟飞。
十几年前,哥几个就在“关二爷”面前立过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管将来谁先发达了,都会不遗余力地拉另外两个一把。
沈荣还特意加了一条,万一哪天他走在了前头,他的遗产将由好兄弟宋浩宇和翟飞两人共同继承。
虽然那时候他账户里还不足两百块,却深深触动了他们。于是,宋浩宇和翟飞也依葫芦画瓢,立下了同样的誓言。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年前的一场车祸却率先夺走了宋浩宇的生命。
虽然是诈死,但宋浩宇还是想履行约定,所以毫不犹豫以法定继承人宋浩然的名义,将宋浩宇名下所有遗产转交给了沈荣和翟飞。
那笔遗产折合人民币也有个一千多万,就让他这么大笔一挥给交出去了。那会儿沈荣和翟飞还特意找过他,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毕竟作为宋浩宇唯一的亲人,宋浩然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这笔遗产,根本没必要白白赠予他人。
那时候,宋浩宇百感交集,只能撒谎说一切都是遵从弟弟的遗嘱,他是警察,必须依法办事。
如今想来,可能那会儿他们就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只是不敢确定。
杰克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宋先生,您不必纠结这个问题。白纸黑字我们不可能弄错。”
“可是沈荣他还活着……”宋浩宇拿着那份协议书无所适从,目光触及到重症监护室内沈荣那张苍白的脸,接下来的话哽咽在了喉咙。
杰克解释道:“协议是沈先生亲笔所写,上面额外注明,在被继承人意外身亡,包括失去行为能力时,您都有权利继承这笔遗产。”
宋浩宇苦笑。
白捡了好几个亿,任谁都会兴奋的放飞自我,可对于宋浩宇来说,这笔钱更像是在讽刺他。
翟飞死了,最大的嫌疑人沈荣也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植物人。
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
是他瞻前顾后,愚蠢无能!
如果能够早点揭露真相,也许沈荣就不会坠楼!
如果……
没有如果!
接下来的两天,宋浩宇几乎茶饭不思,脑海中不断放映着少年时代的种种趣事。时而深沉,时而傻笑,时而又捂着脸抽泣,跟得了那个什么“解离症”似的。
这情形可把赵子轩和杨素吓坏了,两人赶紧请来了医院的精神科大夫,差点没把宋浩宇给气死。
第三天,他终于恢复了正常,和赵子轩一同去办理了出院手续,临行前,他单独约杰克在一处偏僻的走廊谈话。
“詹姆斯,我想好了,这笔钱还是先用来支付沈荣接下来的医药费吧。如果哪天他不幸……”宋浩宇说到这儿,叹了口气,苦笑道,“到时候再说吧。”
“Ok.”杰克明白他的意思,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另外还要麻烦您一件事。在我回来接他之前,请您务必照顾好他。”
“没问题。但……”杰克斟酌了一番,才说,“据我所知,沈先生的情况非常糟糕。恐怕……”
“我知道,明早之前我一定会回来接他。拜托你了詹姆斯先生。”
杰克感慨了一句:“哦,愿上帝保佑。”
“会的。”
宋浩宇从未这般笃定过,他看着幽深的走廊尽头,语调平缓而冷静。
“不管真相有多么残酷,这一次,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他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黑暗深处的幽灵立下誓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