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轩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定睛一看,却见远处那将军竟似只有十七八岁年纪,张绣有这么年轻么?只听得贾诩一声呵斥,
“少将军不得无礼!”
原来并非张绣,而是张绣之子似乎唤做张泉,华文轩心中稍安,站起身子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土。
张泉也不答话,转身上马带着一队近卫想着城外方向绝尘而去了。
贾诩暗暗叹了口气,看样子张泉对投降一事仍是十分抗拒。他引着华文轩和何晏走入大帐,帐内一片昏暗,几处篝火倾覆在地,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打斗,帐中央一个身披软皮甲头发散乱的中年将军正蜷坐在虎皮胡床上,神情甚是凄凉。
贾诩对着那人深躬下去,“将军,汉室使臣华文轩、何晏驾到!”
张绣微微抬起疲惫的眼皮,眼神空洞一脸倦容。贾诩也是一惊,正要上前查视,却被张绣伸手止住。
“文和不必多虑,竖子不足与谋,泉儿既不愿与我安定下来,那便随他去吧!”
张绣撑着扶手勉力站起身子,高大魁梧的身材看起来竟有些伛偻,
“征伐半生颠沛流离,自西凉入中原,随叔父血战无数,到头来却仍是寄人篱下做看门狗,绣早已没有当年的雄心万丈了,只愿孟德不计前嫌许我平淡度日,却不想竟是先我一步走了,世事难料啊!”
华文轩心中思量一番,听这话语,似是仍没打定决心啊!我得赶紧再添把火才行!
“将军何必自艾自怜到如此田地,丞相虽然早亡,但是子桓公子也是一样宽宏大量,定会纳将军以收天下之心,将军大可不必多虑。”
华文轩又上前一步,“何况河北既定,袁绍定会大举南侵,到时子桓公子如难驾驭旧时勋贵,恐怕还要更多仰仗将军啊!”
张绣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兴奋的火苗,“我听文和所言,你是方外之人,通晓前尘后事,何以你就如此确定是子桓公子执掌曹氏呢?”
华文轩一愣,难不成还有别人?心中揣度一下,也是暗暗叫苦,曹操已死,对于曹家诸子来说无外乎放鹿于山野,有能者得之呀!曹植并未夜闯司马门,曹丕也仍只是活在曹操影子中的稚子,其余如曹奂、曹冲都还在喝奶,但是曹操属下一批忠臣良将却正是虎狼年纪,正是想要建功立业的档口,难免会妄图拥立之功让曹氏一族四分五裂。
但这一切又不能让张绣看出来,不然这劝降之功怕是要飞。
华文轩笑道:“子桓公子是嫡长子,又已是堪当大任的年纪了,其他几位公子都尚且年幼,怕………”
“可是我听说许都前几日荀彧私调兵马弹压叛乱,与曹氏宗亲闹得很不愉快啊?”
张绣打断了华文轩的话,饶有兴致地瞅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似乎身怀异能的人。
华文轩微微一笑,“文武隔阂由来已久,事出突然才行变通之法,张将军言重了,文若与宗亲都是我大汉肱股之臣,深感丞相提携之恩,政见不一偶做争执实属正常,将军多虑了!”
张绣莞尔一笑,“阁下伶牙俐齿秀不能及,想不到孟德麾下辩才如此之多,罢了罢了,既已决定归降,多说也无益处,还请使者先回许都通报,绣于宛城布置防务便亲往许都叩谢皇恩!”
华文轩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还好还好,再说下去我都没话接了。
华文轩拜辞了张绣,与贾诩走出帐外,只见一群护卫已将甘宁等人押至帐前候斩。华文轩忙赶上前去,将甘宁身上绳索撤去,
“甘将军乃豪杰,一时大意才落入我手,惭愧惭愧啊!”
甘宁一脸茫然,“你我几时见过?为何老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贾诩一旁插言道:“文轩是方外之人,能看透前尘后事,不然想你一介盗匪,何来唤作将军?”
甘宁一脸鄙夷地瞅了瞅贾诩,“贾文和嘴皮好生歹毒,扬帆作盗兴霸早已厌倦,现如今我也是荆州刘景升麾下校尉,将军那是迟早做的了!”
贾诩还要辩驳,却被华文轩扬手止住,
“是了,是了,甘大哥神勇不凡,是日后要干大事的良将之才,只不过!”
华文轩故意卖个关子,轻咳了两声,
“如何?”甘宁正中华文轩的下怀,毕竟一如贾诩,人人都对自己的前程充满了好奇,不然岐黄占卜之术又怎么能延绵至今呢。
“只不过刘表胸无大志,坐而论道,内务仰仗蒯氏,外务交由蔡氏,立意自守,任用宵小,怕是难展你甘兴霸胸中抱负啊?”
“那依你之见,我当去投何处?”甘宁显然被说动了。
“不如同我投许都,曹丞相在时提拔人才于行伍之间,不计出身但求才干,其子虽幼却已有乃父之量,去往那里定能让兴霸扬名立万!”华文轩心中甚是得意,这弯拐的真急啊!把东吴第一大将拐到曹魏去,这比游戏里还扯淡啊!
甘宁低头沉吟了一下,“但恐无人保举啊!兴霸毕竟盗匪出身!”
华文轩微笑着看向贾诩,“我与文和公举荐,如何?”
贾诩不便拒绝,便也笑着看向甘宁。
甘宁心一横,拜倒在地,“那就有劳二位,兴霸无以为报只能先叩谢了,日后定会结草衔环惟命是从!”
华文轩回头望向一脸茫然的何晏,使了个鬼脸。
你是不知道我这捡了多大的便宜,还替曹魏免去了多大的麻烦。
华文轩得意间转念一想,是哈!如今这档口,还有多少名人流落民间里,何不趁此机会搜罗一下,指不定也能搞出个N结义来,岂不快哉!
华文轩看向贾诩,“此去隆中有几日路程?”
贾诩一愣,“隆中在山野中,不下雨只需多半日便到。”
华文轩一乐,“还请文和公在此协助张将军早日完善防务,我去隆中访个故友,便回许都了。”
何晏正想说话,华文轩一把扯住他的手,头也不回的便向营外走去,“甘大哥若是没事,一起隆中走一遭呗!”
甘宁忙起身朝着贾诩一拱手,追了上去。
马车行走在山间小路上,越发地摇晃起来。甘宁自与曹丕的侍卫两马并行在前,华文轩与何晏蜷坐在车厢里。
华文轩几次试图想要询问何晏落水之后那事,何晏都将脸转道一旁不予理睬,华文轩多问两句,何晏便要抽出腰中宝剑,唬得华文轩再不敢多言,倒是可以肯定,何晏如此在乎此事,却又不愿多言,联想前后发生之事,想必真乃女儿身了。
真是奇了怪了,这何晏明明是三国时有名的美男子,唤作“傅粉何郎”,日后还会跟随曹爽差点弄死司马懿的人物,怎么这就变成女人了?
想到这里,华文轩更是自知失礼,毕竟在这年代,按在人家前胸上,确实是误人贞节的事。思虑再三,华文轩便也不多说什么了,爬到车前与马夫同坐,一路逢人便问隆中名士唤作诸葛孔明的身居何处。
说来也是奇怪,按理说应是名满天下的卧龙诸葛,竟一直打听不出消息来,不知不觉间已在隆中这山坳里转了大半个日子了,无论贩夫走卒商户妇孺,说起诸葛孔明来,竟无一人知晓。搞得华文轩一脸茫然,难道我穿越了个假三国?
华文轩百思不得其解,日头已经渐要落山,甘宁等人也露出了疲惫之相,何晏更是没个好脸色,天空中稀稀拉拉地滴起了雨水,一副山雨欲来的感觉,刚好行到一处村落,华文轩命车夫停车暂歇一下,稍后便回宛城罢了。
甘宁寻了处茶肆,借了把油伞将华文轩和何晏接过去。
华文轩与众人围坐在榻上,店家一看甘宁和曹丕的侍卫皆配着刀剑,也不敢怠慢,忙收拾几味果子,沏了一壶好茶端了上来。
华文轩品着这毛尖似的绿茶,清新淡雅回味悠长,却依旧难以化解心中的抑郁。茶肆的外面,豆大的雨滴已经倾盆而下了,打在屋顶的茅草盖上嗒嗒作响,原本冷清的村落转眼间涌入了许多南来北往的行人,无论茶肆,食坊还是村民的屋子,屋檐下都挤满了避雨的人们,农夫夸作“春雨绵绵贵如油”,商贩咒骂“雨后泥泞行路难”,当下里各执己见,或辩驳,或笑骂,好不热闹。
华文轩听着这三国时的喧闹也是莞尔一笑,捏起一块米糕放在何晏面前的漆盘里,何晏本是望着雨发呆,转脸看到这块糕,眉头又皱了起来,唬得华文轩以为她就要当场发飙,迟疑着是不是该赶紧拿回来。
何晏盯着那块糕,嘴上却没说什么,眼圈却早已泛红,她迟疑着将糕捏入口中,细细地嚼着,边嚼边将已到眼眶边的清泪硬生生憋了回去,端起一盏茶水一饮而尽,故作粗鲁地用衣袖狠狠地沾沾了嘴边的残水,顺便拭去了眼角的泪痕。
这一切却被对坐的华文轩尽揽入眼,甘宁等人侧坐一旁竟是毫无察觉。
华文轩也是心头一沉,这何晏看来心中有事啊!还得寻个独处的机会好好宽慰一下。
何晏就着茶水将米糕吃下,一低头,正瞅见华文轩呆呆地看着自己,脸上一阵绯红,岔着话题问道,
“你这怪人,好好回许都不成,为什么跑这山野中来,寻什么卧龙先生!”
华文轩一愣,讪讪一笑道:“我都说了,我熟读这三国事,这诸葛孔明乃是三国中第一智囊,眼下正隐居山林,现在不寻着,以后怕是会被他人所请啊!”
两人正对哒,茶肆外屋檐下一个身披蓑衣年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却对他们的交谈来了兴趣,不请自来地走到榻旁,摘下雨帽,雨水甩了甘宁一身,甘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便要抄家伙。华文轩一看来人气宇轩昂,眉清目秀,蓑衣里虽是布衣,手脚腕上却系着扎带,腰间还有一柄匕首,柄上五颜六色镶嵌了许多宝石,断定此人并非善善之辈,连忙将甘宁拦住。
“甘大哥息怒,稍安勿躁!”
华文轩站起身子,朝着来人一拱手,问道:
“不知这位先生所来何意啊?”
那人也不忙着答话,径直坐在榻上,拿起华文轩的茶盏一饮而尽,又捏起一颗青枣扔到嘴里,甘宁已是怒不可言,要不是华文轩拦下,这厢便要打人了。那人嚼了几下青枣,又将枣核吐于桌上,不讲斯文让何晏心生厌恶,怒斥道:
“你这人好没意思,难道荆州境内不讲礼法,可以肆意妄为么?”
那人呵呵一笑,说道:“如此气量,想请诸葛孔明出仕?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华文轩心中一颤,莫非此人就是诸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