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颂游目中阴晴不定:“阁下修为深不可测,在下佩服。在下乃大楚右丞相韩惟庸的次子,不知阁下究竟是谁?”
大楚右丞相韩惟庸?
叶安微微愣了一下,这不是被公孙卫鞅斗倒贬斥的右相吗!
韩颂游眼中精光四散:“难道你们是公孙卫鞅的人?还不肯放过我们!”
秦韬玉摇摇头,忽然抬头遥望向远处方向:“要害你的人来了。我之前说的交易仍然有效,若你答应交易,我仍会帮你!”
叶安额头微微黑线,冷冰冰的秦叔为什么对自己的亲事坚持不懈啊!
秦韬玉淡淡道:“离开之前,我得为你寻一门亲事!”
叶安对亲事意味着什么还略微懵懂,但想秦叔应该不会害自己,便也闭上了嘴。
两人震住了在座的人,便一步步径直走到五人横躺之处,秦韬玉脚下一勾,竟将那五人踢得叠成了罗汉,恰好一张椅子高度,他也不管烟尘飞散,安静地坐在五人身上,叶安也安静地不动了。
乳白的月光照在他们和他座下的五人身上,竟像极了一尊浑然的大理石雕塑,如同一只多手多脚拼接而成的怪物一般诡异可怖。
韩颂游这时方才仔细打量叶安的模样,按这神秘人的说法,这男孩就是他的侄子吧?
模样倒是不错,看方才武学功底也不错,想来天资不弱……
转念他又在心底暗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念及亡妻惨死的模样,不禁又是悲从中来,恨恨朝秦韬玉看了一眼,直想将他千刀万剐。
忽的远处一阵悠扬的号角声响起,如同亘古战场上传荡出的荒凉轰鸣。
月光照耀的远处,一杆巨大的旗帜竖了起来,远远就发出肃杀的黄芒,照在黑色的旗帜上印出上面的金色纹理,是一只飞马的模样。
一队四百人左右,骑着飞云马的骑兵在旗帜的掩印下,携裹着轰鸣的踏地声呼啸而至。
飞云马与普通的马形态其实并无太大差别,但他们的四足上天生“飞云灵纹”,催运时可一跃十丈高,到时居高临下俯冲而来,可谓是摧枯拉朽,自然比之普通骑兵要厉害得多。
韩颂游一见那杆旗帜,立时面色剧变:“是铁马军旗!列阵!列阵!”
众骑兵训练有素,立即罗阵排列,持枪抵挡在前,但韩颂游面孔愈发苍白,对方有四百人,自己这边却只有一百多人,还都是些伤兵残将,怎么可能斗得过?
此番却已是生死存亡之际,他举起完好的手,猛地一挥:“准备应战!”
只见一百多剩余的骑兵,怒吼一声开始向前冲锋,虽只有一百人,但彼此之间阵列严明气势恢弘,而且他们座下的马匹个头显然较之对手的骑兵更大,这是来此秦国苦寒之地的高原马种,是以才能铁甲着身,依然奔行如电。
韩颂游立即命令剩下的人将四辆厢卡车推到前头,形成后面一道防护。
当两方骑兵仍然相聚一百多米,对首的骑兵阵列中,一连数排的马匹忽然仰头长嘶,只见它们的足上一道白光逐渐亮起,云彩似的纹路勾勒鲜明。
紧接着猛力一踏,马匹身轻如燕般猛地一跃十丈之高,将洒在地面的月光分割成一块块黑影。
“韩颂游!受死!”领头的骑士中气十足,怒吼一声仿佛一个霹雳,那群跃在空中的飞云骑长枪朝下持立,就如同神兵天降,携裹着鼓鼓风声坠落而下,恍如无数的巨石冲滚进百人的骑兵队伍中去。
“该死!”韩颂游心猛地坠了下去,躲在厢卡车后,只见对首的骑兵一排连一排地飞跃而起,又如天降神兵般冲进己方的骑兵阵里,方才一轮过半的冲锋,己方的骑兵已被冲的七零八落,无数的残肢、残甲横飞,几乎近半的骑兵连同马匹都被从天而落的威势碾成了肉泥,剩余的也都难敌对手冲击,尽数被穿刺在长枪上飞甩一边。
“董胜!”韩颂游心如刀绞,眼看着董胜有妙武境的修为,却被对方五个高手围攻,浑身中枪依然血战不止,打得土石飞溅轰鸣不止,被死死缠住。
“在这边!飞云骑,冲锋!”
韩颂游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对方的骑兵分出了近半人,继续朝着厢卡车这方冲锋,莫说他们是飞云骑,便是普通骑兵,这四辆厢卡车也绝对抵挡不住他们的冲锋!
对方的骑兵却早已打定了主意速战速决,连个招呼亮子也不打,风卷云霄般奔行踏来。
韩颂游眼见他们立时就要靠近了,慌忙从怀中掏出了一柄精致的弩弓,上面绘制雕刻了不少精细的纹理。
他抬弩便指向排在最前的冲锋骑兵,只见弩身上的纹理微微一闪,数秒钟之后,整个儿弩身已被忽然一团乳白的光芒覆盖。
只听见一声“砰”的脆响,一只闪光的弩箭迸射而出,领头的骑兵只来得及低头一侧,马首连同一边身子已给这弩箭贯穿而过,弩箭去势不减,更穿透了身后的一骑。
等光芒停歇,马首、两人身上都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穿孔,血肉四溅,不甘心地倒在地上。
“这是什么东西!注意分散队形!改散兵线,包围阵!”
对方骑兵训练有素,立即分开四散,绕过四辆厢卡车穿过两翼,将韩颂游等一行人牢牢地围在中央。
韩颂游心沉得更深。
“韩颂游!束手就擒,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到底是谁出卖我!”韩颂游困兽犹斗。
他们本来的路程极为秘密,可现在来看,前有兽潮袭击,后有这一群骑兵就地埋伏,他们必定是早知道己方的行程路线,方才一直在这里守株待兔!
“到黄泉路上去问吧!”那骑兵统领显然不想再废话,一声大吼:“合!”
原本围了一圈的骑兵不停地缩小包围圈,仿佛黑云压城像中央这十几二十人合围而来,这些人原本就是些女眷和精疲力竭的驾驶员,一时纷纷面如死灰。
“哇!”一直躲在韩颂游身边的小男孩怎受得住,又是鼻涕眼泪嚎啕大哭,直听得韩颂游也肝肠寸断般。
他苍凉一笑:“想不到我韩颂游一生不负于人,到头来却要一家老小尽数抛尸荒野,还连累这无辜士兵惨死……”
“我嫁给他!求求你救救我们!我答应嫁给他!”
忽的清脆女声将他拉回现实,他转头一看,果真自己女儿真一把拉住那神秘独臂男子的手,哭着求他。
“湘儿!”韩颂游既心痛又感无力,“湘儿!别求他,他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那小女孩儿却神情坚毅,固执道:“我求你!”
叶安不忍道:“秦叔……”
秦韬玉转头看了眼小女孩儿,即便是飞云骑即刻便至,他依然面不改色:“小姑娘,我不信你。”
“秦叔,其实我……”
叶安刚刚开口,便被小女孩儿打断:“我韩湘儿对天发誓!只要你今天能救我父亲和弟弟的性命,我此生必定非他不嫁!如违誓约,天打雷劈!”
“湘儿!”
秦韬玉深深地望着小女孩一眼:“好!好!”
他长身立起,当他站起的一瞬,他的脊梁仿佛一瞬将天上的乌云也戳出一个窟窿,风云色变,云遮月掩,四周围的飞云马霎时如同嗅见了天敌的味道,立即保持不住原本的队形嘶鸣慌乱不止。
“这是神修的神念威压!”
韩颂游惊恐道,莫说是飞云马,此际在他眼底,这独臂男子都仿佛变作了擎天而起的巨人一般,他竟然只凭气势威压,便将飞云骑的合围之势土崩瓦解!
名叫韩湘儿的少女也受了惊吓,呆呆望着秦韬玉,不知言语。
“跪下。”独臂男子微笑说道,声音轻柔,却仿佛有不容拒绝的魔力,韩湘儿依言跪下。
“磕头。”
韩湘儿一连磕了三个头。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秦韬玉唯一的弟子。你天生灵剑骨,合该用剑。你叫韩湘儿,看好了,我没有很多东西要教你。只有这一门剑术。”
秦韬玉没有用青剑,反倒将韩湘儿当时拿来的长剑拿在手中。
长剑立起,他只有一只手臂,但他的目光却像在抚摸这一柄长剑似的,如同它是最亲密的伙伴。
陡然间一层朦胧的青光弥漫上了长剑,长剑发出惊鸿般的嗡鸣声,就仿佛千里马遇上了伯乐,将军遇上了明主。
它虽是一柄极普通的长剑,在此刻却仿佛成了天底下最尊贵、最勇敢的剑,此刻天地间的黄沙、月华、黑云、车队、飞云骑统统都不见了,只余留这一柄横在天地间的剑,和这个握紧剑柄的人。
“我的剑术,只有一句口诀。”
秦韬玉横剑胸前,双目一厉:“气为先,”
长剑轻轻一划,一道半月形的青光剑气顺着前方倏地飞向周围的骑兵,这青光剑气毫无气势,宛如翡翠一般晶莹剔透,仿佛一触既碎。
可与骑兵相触时,却如同刀划过白纸一般,无论是铁甲、长枪,还是飞云马、骑士,统统一剑划成两瓣!
仅仅一道剑气,竟将近百的士兵一剑两断!
那剑气却仿佛毫无损耗,直向远处飞去,荒野深处忽然尘卷飞沙、百鸟惊鸿,待风停沙止,遥遥望见远方地面上,竟生出一道长达近百丈的裂痕!
在场诸人俱都目瞪口呆,便是来围攻的诸多骑士,也俱是寂然无声,连那些一分两瓣的骑兵也顾不上了。
韩颂游嘴巴张的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脑中一片空白。
叶安也深吸一口气,秦叔的剑中,有跟那神秘世界中英武青衣男子一样的气势!甚至更强!
秦韬玉的口诀显然并未到此为止:“神为辅,”
他长剑立起,遥遥对着剩下的那一半骑兵轻轻一点。
众人只觉得仿佛天地间倏地亮起,从天而降一柄山岳般的浩然巨剑猛插而下,但揉揉眼睛,却发现月华如旧苍穹未改,转头望向那些骑兵,却发现他们连同自己的马匹、俱都七窍流血,软软瘫倒在地。
这一群催命的骑兵精锐,在这神秘男子眼前,竟然随意的两剑便近乎全军覆没了!
但秦韬玉复又将剑举起,他明明只有单手,却仿佛擎住了苍穹一般:“剑心铸基础!”
随他猛地将长剑斩落,众人只觉一道霹雳在脑海中骤然作响,这是怎样的一剑!如晨光照破山河,如雷电撕裂苍穹,无数莫名的剑光糅合成一,倾塌奔涌,势如天崩!仿佛将天上的云层都劈出一个窟窿!
众人为这一剑的风采所摄,失神难言。
直到一阵隆隆的地震传来方将他们摇晃惊醒,他们再遥望远处的一片青葱、广阔的山崖,却发现它从侧方被整整齐齐地劈开了一道缺口,就好像天地巨人拿着凿子凿开了似的。
另一边的山崖已滑落而下摔在远处的荒野深处,整片大地仿佛都在为这一剑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