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飞正看的津津有味,忽然胳膊被扯了一下,扭头看去,赛大头正目光崇敬地看着布回顾,悠然神往道:“飞哥,你说我将来能不能成为大寨主这样豪气干云的绿林豪杰,我经常梦到自己成了一个很大很大寨子的大寨主,受到弟兄们的敬重爱戴。”
“你将来做个山寨的头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哥看好你!努力吧,少年!”
鱼飞心里直发笑,要成为一个土匪头子,你的理想可真是远大!不过再想想也很正常,赛大头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有这样的想法,以大寨主这样的人作为榜样也说得通。
徐老厨在和三寨主连力萨分开后,就走到了凤二娘身边,倒转铁铲,运起内力以铁铲柄在凤二娘身后几处穴道连点,凤二娘浑身一震,“啊”的一声终于可以开口说话。
“老厨,我今日差点把性命送在这里,咱们恐怕难以成事了。”徐老厨点了点头,两人齐齐看向布回顾和狄盈那边。
凤二娘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不该去感谢布回顾救了自己,同时也对布回顾的武功暗暗心惊。在石岭寨的时候就听大当家的说过,布回顾的武功高强,内功修为极深厚,是河西绿林头子里的翘楚之人。大当家的对他颇为顾忌,只因“过林风”郭琨那个半老头子早年还没加入青蟒寨的时候,与大当家的交过手,两人武功在伯仲之间。绿林中以武力论高低,他既然愿意屈居布回顾之下,那么布回顾的武功就一定高过他。
犹豫再三,见布回顾一直没有提起梁家铺的事,凤二娘还是走上前道:“二娘谢过大寨主援手之恩,不知道梁家铺的事情大寨主作何处置?”
布回顾语气轻松地道:“这个简单,梁家铺离这里也不算远,以后这个镇子就归在青蟒寨名下,你们石岭寨就不要管了。”
凤二娘闻言心道糟糕,脸上欲要做出媚笑,可却成了不自然的干笑。
“这可是坏了北洲的绿林规矩,石岭寨的兄弟们绝不会答应,我们夫妻二人回去更无法向寨主交代。”
“不用交代,你就将我布某人的话带回去,我等绿林中人还有个最大的规矩,拳头大的人说了算!‘赤发阎罗’若是不愿,就叫他发绿林帖,定下地方,两寨比武解决此事,观礼和助拳的绿林朋友都可以来做个见证。布某早听说你们石岭寨这两年威势日隆,也想会一会了。”
布回顾说这番话时,胖脸上虽还是轻松随意的表情,可看在凤二娘眼里,却发觉在几道刀疤的映衬下,布回顾嘴角上挂起了一丝狠厉狰狞。
凤二娘把争辩的话吞回了肚中,知道再说任何话也毫无作用,一拱手道:“大寨主既已如此说了,二娘只有如实回禀我们大当家的,我们夫妻就此别过,烦请大寨主叫寨中兄弟引领我二人出寨。”
布回顾手一招,上来了一个山寨头目,带着两人出了大殿。
狄盈呆立在旁边,见布回顾这样打发了凤二娘夫妇,也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布回顾一眼,戴着布回顾给自己系的白色丝绸面巾,默默走回自己的席位坐下。
鱼飞身旁的赛大头却兴奋的不行,在鱼飞耳边叨叨着:“飞哥,你看,你看看,实在是大快人心!大寨主一出手,一发话,那一男一女两个鬼,话都不敢多说,硬是被吓跑了。我们大寨主威名足以震慑河西群雄,武功也深不可测,其实四寨主的武功曾经也是他指点教导的,你说四寨主都这么厉害,大寨主还不厉害的吓人了吗?而且大寨主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八面威风。”
鱼飞无奈地撇撇嘴,心想你夸自己偶像是你的自由,可是拜托你稍微尊重一下事实,长得这么复杂的人也能叫一表人才?而且你说的应该是“疤面威风”吧!
凤二娘夫妇走后,殿中众人各自归座,酒宴继续,山寨众头目不时的相互议论,兴致高昂的欢笑饮酒,更是不断有人给布回顾敬酒,布回顾也不推拒,来酒即饮。
众宾客和山寨中人差不多道了酒足饭饱的时候,布回顾在宝座上击掌做声,待众人静下来后,打了个酒嗝,略带醉意地道:“今日的酒宴也是我布某许久未有的畅快之时,故人之女的到来,让布某不禁又想起了往事。幼时蒙难,幸得师傅‘离洲第一盗’夜独行相救,又传我武功,可惜师傅他老人家走得早,我资质太低,学艺不精,仗着年轻力壮到了这尽是野林子的北洲闯荡,混得都快没饭吃了……庆老太爷是个好人啊,让我白吃,白住,临走还送银钱,真是好,那时……”布回顾转动脑袋向众人中看,最后落在了庆夫人身上,果子酿造的酒后劲一般都大,显然布回顾有些酒精上头了,没有搭上前面的话,却道:“不知哪个王八羔子说的……光阴似流水,真是对!一晃就过去了十几载,当年的垂髫幼童已经出落的如此……如此端庄秀丽……吃完酒宴不要走,和我一起去看戏——”
“咳咳……”二寨主郭琨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声,打断了布回顾的话,大声叫道:“大寨主,你喝多了!”
布回顾的那番话听的鱼飞脸色大变,心底暗叫:大事不好!
他赶紧低头瞅了瞅,腰间的弯月短刀还在……塔马地真是要命,这是要抢压寨夫人的节奏了,现在可是在贼窝里,凭自己的身手和这会儿满身是伤的状态,要护着庆夫人她们杀出去简直是做梦!
庆夫人正在肃容听着布回顾缅怀往事,突然遭到了调戏,脸上瞬间飞起了红晕,却没有低头躲闪布回顾的目光,而是抬头羞恼地怒瞪着他。
在山寨众头目都惊疑地看着布回顾时,他摇了摇头,清醒了一些,发觉自己说错话了,于是摆了摆手,哈哈一笑道:“酒后失言,失言了……庆小娘子莫怪,诸位且听我说,酒食已足,可天色尚早,请诸位随我移步去中寨,有一场好戏正等着诸位观赏。”
鱼飞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我勒个去,吓死宝宝了,拿起羹勺喝了口鸡汤压了压惊,听到要走,又从案上拿了一个香蕉,塞到了袖子里的小口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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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握藤索,脚下踩着横板,鱼飞站在最高的飞桥上,观赏月色下青蟒寨的夜景。桥下是两丘之间的谷地,夜风掠过,吹得绳索木板构建的飞桥微微晃动,如在云端。
向下方望去,飞桥之下还有飞桥,两个丘陵间有数个通行用的绳索飞桥,低处有木桥,沿着斜坡还有栈道蜿蜒,林木间星散分布的数十间居舍灯火隐见。
向前方众人行去的方向望,那里是丘陵顶端的平地,房舍、楼阁众多,现在正是晚饭后未入睡的时刻,更有千盏灯火密集在丘陵顶端的平地上。
“飞哥,我们还是跟上前面的众人吧,大寨主今晚兴致正浓,要请大家看乐舞戏,还特别交代让我招呼好你,你去晚了我会受责。何况这里有甚看的,风还这么大。”
赛大头在旁催促,手中的火把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鱼飞甩了马尾辫一样的头发,淡然道:“高处的孤独是诗人的情怀,说了你也不懂,就像这样的景色,在我们家乡都是要掏钱才能看的。”抬手指了一下来路上那个高大的宫殿影子,那里的灯火在逐渐熄灭,鱼飞疑惑地问赛大头:“那边的宫殿晚上不住人吗?那为什么造的那么好?”
赛大头被问的愣了一下,搔搔头顶道:“这个……我也不知,恐怕山寨中也没人知晓缘故,只知道大寨主耗费了大笔财物,用时良久造了这么一个华美宫殿,每年却只有一天住在里面,今日在殿内设宴也是少见的事。”
赛大头又向众人行去的方向望了一眼,焦急地道:“飞哥,我们走吧,实话告诉你吧,我也很想看乐舞戏,以前只是听说乐舞戏在九洲盛行,我整日困在山寨,一直想看却无机会,就在前几天,一个逃难的乐舞戏班被出寨子办事的兄弟们劫……请了上山。我们才有今日的乐舞戏看,这可是难得的热闹,况且大寨主还给我安排了事情,一定不能迟了!”
“九洲盛行的乐舞戏?”鱼飞被赛大头的话勾起了兴趣,有看他那焦急又期盼的样子,笑着说道:“那好,咱们哥俩也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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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位于山寨东北角丘陵上的华美宫殿出来后,走在前面的布大寨主和酒足饭饱的一众人,由山寨之人举着火把前头领路,走的并不快。鱼飞和赛大头加快脚步,一路经过了许多比较集中的房舍楼阁,其中就有刘栋樯夫妇和庆夫人他们在山寨歇脚的院落,等到了山寨中央被修整的非常宽敞的广场上时,两人已经跟随在了众人之后。
鱼飞四处打量,这里已经布置了火把,火盆,把广场照的通亮。看来今日的乐舞戏也成了山寨里人们夜晚的活动节目。来了很多晚饭后凑热闹的人,小头目,喽啰,妇女孩童,闹闹哄哄的人群分散在广场周围。
在中央的位置搭建着一个半人高木台,台子虽然不高,却非常的宽阔,台子侧面立着的一根高大的巨木,上漆着三个大大的红字“演武台”。看来这是山寨演练武功的地方,今晚被用来当做戏台子。
演武台三面围栏,面向人群的一面有阶梯可上,正前方有一大片空地,放了十数排青竹矮几,围着矮几的地上铺着黄苇蒲团,是给他们这些头领和贵宾们准备的,而广场周围凑热闹的人们都在等着他们到来,或者说是等着乐舞戏快点开始。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他有大头!”
鱼飞和赛大头随着众人经过人群入场落座的时候,跑出几个玩耍的孩童,几个七八岁的小子看着赛大头嬉笑着念唱。
赛大头一时面如红布,懊恼地作势要打,孩童们笑闹着跑开,跑远了后又唱起刚才童谣。赛大头见旁边的鱼飞一直在笑咪咪地看着他的大脑袋,干笑一声,心虚地掩饰道:“这些小子其实心里很敬重我的,只是我平时待他们太好,经常和他们玩耍,故此才这样毫无顾忌的和我嬉闹。”
鱼飞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静静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