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甲守真一出现就占尽了先机,带着莫可抵御的威势压向了布回顾,让站在坡下的布回顾一下子就居于劣势。
坡下的布回顾忽然一跃而起,这一跃有冲天之势,直到了七八丈高的半空中,而后划了一个弧线,冲向了在斜坡上拖刀急奔的封甲守真。
“探海惊龙!”布回顾俯冲而下,手中的金环蛇首梭尖啸着幻化成了漫天的金色光影,映着天上骄阳,如同从布回顾的身上长出了数十条金蟒,每一条的顶端都有一个向着下方扑咬的利齿大嘴。
封甲守真止步,从急奔到静止,突然就停下了,身形没有一丝因为惯性而产生的晃动,如同脚下瞬间生了根,钉在了坡上。
形势逆转,布回顾的从天而降的攻势已经截断了他向前奔行的路,封甲守真此时不闪不避的立在半坡,双手拖刀向身侧,斜指向地的月眉长刀遽然在手中震鸣,刀身微微跳跃,红芒闪耀。
金色光影已到封甲守真头顶,要将他吞噬。
“火”一声叱呵!
月眉长刀从身侧抡起,这蕴含着蓄势已久浑厚力道的一刀,带起了一道赤红弧光,劈向天空,破入了金色光影中。
“呛”一声,光影消散,布回顾斜飞向坡下,身后蛇首梭的长长环身波荡如蛇影。
“掠!”这一声传出时,却落到了一道红色身影之后,钉在斜坡上的封甲守真已经不在原地,只留下了一双陷入地面的脚印。
红色的身影追在飘飞的布回顾身后,封甲守真手中长刀割裂了空气,带着连绵不绝的破空声劈向前方。
“龙蛇狂舞!”拖在布回顾身后的金环蛇首梭霎时间活了,急速地盘旋在布回顾身周,仿佛一股龙卷风强烈的扬起,看不见环身,只见金色的流光回绕激荡。
刀环不断相撞,火花飞溅中两人飞出了斜坡上的大道,到了大道北侧的山壁前。
前方的布回顾突然笔直下坠,“嘭”的如一块巨石落在了地面上,封甲守真从半空一掠而过,到了山壁前长刀一点石壁,身形回转,扑向下方的布回顾。
布回顾才一落地就开始急走,脚下的步伐如龙蛇游走,一手举过顶,手中金环蛇首梭随着步伐在头顶急旋成一个巨大的圆盘,已经看不到链身了,也不闻环响声,只有紫金蛇首破开空气的“呜呜”声。而布回顾这时口鼻中已经有鲜血不断流出,涔涔洒落地面,地面上形成了一幅血色的龙蛇图纹。
“刍!”从石壁上扑下的封甲守真已经到了布回顾的上方,他爆喝一声,长刀狂舞,赤红色的刀身将身体裹得密不透风,如一团火球般砸向了下方的布回顾。
巨大的金环消失了,布回顾脚下走完了最后一步,振臂向天,双手中的金环蛇首梭扬首直指上空,所有游走盘旋的力量在这一个姿势里带起了布回顾的身体,裸露的身体肌肤上金光湮灭,仿佛都聚集在那条指向封甲守真的五米金虹上。
“吞天食日!”
金虹带起布回顾的身体,向着那团“火球”一冲而去。
“铛~”一声似惊雷在半空炸响!
封甲守真的月眉长刀现了出来,在手中嗡嗡的震荡,金虹顺着刀杆一冲而上,右手臂的赤铁甲片纷飞,穿甲皮绳断裂,一枚紫金蛇首在他侧头闪避中擦过额头,击碎了那顶鬼头月牙盔。
两个人在石壁前一上一下,交错而过。
“灭!”
而就在错身而过的一刻,封甲守真右手向斜上挥出,手臂上的血珠随着刀势挥洒,口中发出的喝声依旧冷如冰,硬如铁!这一刀更是快如雷火,一挥而回,再看时赤红刀身已回到身前。
刀上有血!颜色却已经不是鲜红,而是没有鲜活色彩的暗红。
那道金虹在这一刀中晃动了一下,继续向前,带着布回顾的身体撞到了山壁上,而后——
布回顾的身体就挂在了山壁上!
带着右臂一道长长血痕的封甲守真落在了山壁前,额头殷红一片,披头散发的他抹去了流到腮边的血,抬起头看向山壁。
布回顾悬在壁上,金环蛇首梭前端没入了岩石中,他的脖子后仰着,扬起的右手握着链身,身体在江风中微微摇荡,暗红色的血从足底落下,随风化为血丝飘飞……
“能逃却不逃,此人身上有英雄之血,不过龙武帝国有英雄血的人很少,却遍地皆是羔羊。主公说过,杀戮会激怒英雄,却会让羔羊更加服从,你们去吧,不要放过江里的人。”
封甲守真对着聚拢到身前的画甲精骑头领们下令后,又看一眼壁上悬着的人,落寞的向着坡顶黑旗走去,他的身边不断有画甲精骑闪过,沿着神侍军们让开的通道,奔驰向江岸。
江畔已经聚拢了大群的画甲武士,布满了数里长的江岸,尤其以最北端的江岸边最多,到了这里的画甲精骑纷纷下马列队。
江面上。
鱼飞脚下的鲲舟很慢,它在缓缓地向着镇海城那里移动,拉拽着船头的粗壮铁索在对坑着江流的力量,站在船上的人都能听到它崩得“咯嘣嘣”的响声。
鲲舟向着镇海城移动的同时,船尾却在水流的影响下摆向北方,带得鲲舟一直在向北边偏移,整个船体在指北江上缓慢地横移。
一直在望着江畔的鱼飞之前被江岸上的战斗吸引,已经换了位置,现在站在更加靠近船尾的船舷立板前。江畔的战斗结束的很快,在鱼飞眼中,青蟒寨的人马一出现就不断被如潮水的敌人围攻,不断地有人倒下。而布回顾与那名一团火一样武将的战斗,在金光红芒的交错闪烁中,从坡顶战到坡下的山壁处,短短三招就结束了。
虽然和几位寨主没什么交情,可眼见着他们都死了,鱼飞心里也是一阵的难过。他原本紧紧握着拳,心里在骂着七城的这群禽兽,忽然间看到一波一波的画甲精骑聚集到了江边,对着这艘离岸最近的鲲舟的江岸边是最多的,心里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可是这时已经晚了!
那些到了江岸边的画甲武士已经列好了队,每人手中一把一米多的细背长弓拉至满月,在一面小旗挥动下,齐齐松开弓弦向着斜上方射出,而后搭箭再射,再搭,再射……
“嗡……嗡……”
天空多了一大片乌云,遮蔽了离江岸四百米距离内的江面。江水中挣扎求生的人,鱼飞所在的鲲舟上的人仰头看到,皆是面无人色。
鲲舟上一片惊呼。
“箭雨!快躲……”
鱼飞转头朝老杨头大叫,身子急转,狂奔回了十几米外的三人身边,一手一个,把小脚丫,小胖子少爷都拽到了绿漆马车后面,老杨头也跑了进来。
鲲舟上的人们四处找遮蔽物,有两个青衣小帽的仆人也挤到了这辆马车的车厢后。车尾的纨绔公子和周管家俩人一起向车厢里挤进。
“滚开,让我先进去!”
“你踩坏了我的仕女图竹篾毯!你进来干什么,去车外躲着。”
“我不出去……”
车厢摇晃,两人正在车内撕扯,第一波箭雨已至。
“哒……哒……哒……”如天降冰雹的声音响在甲板上。
鲲舟上的蓝甲兵卒向船尾一处活板逃去,边跑边倒,即便是挥舞着手里的战刀,也没法挡住从天而降的箭矢,跑的最远的一个刚掀起活板,身上就插上了三只箭矢,只钻进去了半个身子就寂然不动。鲲舟上到处是走避不及,抱头尖叫的人,在箭落如雨中纷纷倒地,江面上也是惨叫声声。
鱼飞蹲在车厢后,护着身边的小脚丫。小胖子少爷听到箭雨落地的声音吓得惊叫颤抖,鱼飞一把按下了他的脑袋,老杨头急忙伸臂圈住了这小胖子,怕他神志不清地跑出去。那及时躲过来的两个仆人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忽听车里纨绔公子诶呦一声,接着怒斥道:“你竟敢打我,你这奴才疯了吗?”
“命都要没有,谁还管你!老子也豁出去了……”
争吵刚起,又被一声惨嚎打断,纨绔公子杀猪一样尖叫:“我的屁股,我的娘啊,我屁股中箭了!”接着又是几声哇呀惨叫,叫声中多了周管家的声音。
听着两人的鬼哭狼嚎,鱼飞暗想:“抛射的箭矢果然能穿透木制车厢壁,自己决定躲到车厢后是正确的……”猛然间脑中一闪,鱼飞整个脸变得煞白,他想到了一个被自己疏忽了的事——那两匹马还没有解下!
几乎是鱼飞想到这一点的同时,“唏律律~”两匹白马的惊嘶声中,马车一跳,碾过了停车用的垫木,在惊马的拉扯中,狂冲了出去,瞬间就到了船舷边,撞烂了立板,带着车内两人的哀嚎惨叫掉了下去。
车后众人齐呼,不知所措——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鱼飞抬头看着天上黄蜂般俯冲到头顶的第二波箭雨,眼中的瞳孔收缩,想到了自己对庆夫人的承诺,脸上显出无奈苦笑,伸手把颤抖的小脚丫拉到了身前,双手曲肘抱头,护着小脚丫趴了下去……
——
——
小脚丫躲在鱼飞身下,小小的身体被遮的严实,只听到连成一片,如同撒豆子一样密集的箭矢落地声和船上许多人的呼疼哭叫声,而贴着她后背的鱼飞身体一颤,又一颤……耳边传来了鱼飞几下闷哼和身边几声熟悉的惨呼,小脚丫心头狂跳,紧张地问:“杨爷爷他们怎么了?鱼飞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
艰难地从鱼飞胳膊和甲板之间缝隙向外看,小脚丫看到甲板上一片箭杆延伸向远处,就像自己见过的,收割了麦穗只留下了麦秆的田地,近处还躺倒着几个看得不全的身体,可其中一个的那头花白的头发自己很是熟悉。
她正要开口再问,一股温热的鲜血突然滴在了的耳背,顺着腮流下,接着滴落在下巴边的甲板上,小脚丫这下连声音都颤抖了,哭着问道:“杨伯和刘振宇他们死了吗?鱼飞哥哥……你受伤了吗,你不要死,小脚丫害怕……”
“小脚丫不要怕,我不会……不会死的……”
喃喃的声音还未了,小脚丫觉得背后的身体一沉,无力的趴伏了下来,而这时第三波箭雨破空而至的嗖嗖声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