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许轲便闻到一股子腐烂味，像是猪肉放久了，变质一样。
但这是冬天，而且，这疯子不像是能留得住肉的人。
不过当疯子打开冰箱，将要许轲画的东西展现在他面前时，一切都揭晓了。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放在冰箱里的女人，
一个被砍断胳膊，放在冰箱里的女人。
许轲见过尸体，在电视上。
如果不加上那天在滨河大桥的话，在现实中，这是第一个。
许轲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女人在生前，一定也是个很美的姑娘，只是现在她皮肤已经干瘪，有些地方甚至渗出了尸水，特别是那双眼睛，因为缺水，完全看不到眼白，只有一双漆黑的瞳孔，占据了全部眼球。
死不瞑目。
许轲想吐，但他不敢。
疯子在看着他，抚摸着女尸没有头发的头皮，一脸柔情。
“我媳妇、画！”
许轲毫不怀疑，他此刻敢吐出来，疯子就能让他出不去。
“我画，你媳妇，很美。”
许轲尽量保持语气平静。
这句话，如果放在两个正常男人之间，必然会掀起一番战争。
这样评论一个男人的妻子，是对其的挑衅。
此时，两人都没往这方面考虑。
许轲的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
还有一个女人！
这是唐潇？
那滨河大桥见到的女人又是谁？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你小声、她、睡了。”
疯子伸出食指，放在许轲的嘴唇边，许轲记得，那只手，刚刚抚摸完尸体。
许轲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
“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许轲拿出画板。
定然有什么信息是他遗忘的，这件事情，他缺失了太多信息，现在很被动。
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哪怕对方是鬼。
“很久以前。”
一句废话，许轲暗自叹息。
“她为什么睡着？”
“打我、我就打她，
然后、睡了。”疯子指着自己的下体，又指指女人的断臂。
许轲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他想起了老妇的话。
断手，被打断的下体，被砍断双手的女人。
情节都一样，只不过换了主角。
而且眼前人，只是疯了，没死。
果然，想要骗一个人，需要用七分真话去包装三分谎言。
“你是不是叫张成？”
许轲拿出了素描笔，在疯子眼前晃了晃，寻求他的意见。
“嗯！”
张成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许轲的素描笔，再次点头，示意许轲动手。
许轲心惊的同时，又松了口气，如果他是正常人，这时候肯定会意识到什么。
稳了稳心神，将目光投到女尸的身上。
他有自己的职业素养，可他不是医学生，能见到尸体面不改色、谈笑风生。
强忍着恶心以及惧意，开始仔细打量起女尸。
这才发现，从女尸的衣着外观上看，她也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姑娘，却并不是唐潇。
拿起笔开始画画，思绪却飞到了九霄云外。
容不得他不想，一着不慎，他很可能和女尸作伴。
想想都刺激！
“那老妇到底在隐瞒什么，他儿子的死，到底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疯子没有死，却死了外人？”
等等！
许轲像是抓住了什么，突然停笔。
“外人？如果不是外人呢？
老妇为什么要帮一个外人隐瞒？
还有，李叔昨天说，这疯子没有被赶出村子，全是看在他老娘的面子上！”
隐藏在湖面里的真相，似乎就要浮出水面。
直到一只手戳动许轲的肩膀，才让他惊醒过来。
“你有弟弟或者哥哥吗？”拿笔的手继续做画，并不妨碍交流。
“有、昨天、你见了”
“他小名是不是叫狗蛋。”
狗蛋，是李叔昨天说的死者的名字。
张成点了点头，看着许轲手上的动作开始变慢，有些不满。
加快了自己的动作，许轲接着问：“那他娶媳妇了吗？”
“嗯。”
“他媳妇呢？”
“睡着了。”
死在张成的概念里，就是睡着。
许轲身体轻微颤抖，谁说人贩子一次只能拐卖一个人？此地不宜久留。
放下了笔，拿出手机。
“这个能拍照，比我画的清楚，给你看看。”
然后拿出手机给女尸拍了张照片，并且立刻存进了云端账户。
“你看看，是不是比我画的清楚。”
确认保存到了云端，许轲将手机递给张成。
张成看了连连点头。
“好看。”
嗯，果然是独特的审美。
“来，我再给你拍一张。”
拿过手机，格式化了所有内容，然后将自己的手机卡拿了出来。
又拍了一张照片。
“喜欢这个东西吗，我送给你，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一部手机换一条命，很值。
“不好！”
突然间，门口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厉喝。
是那个老妇！
“儿子，让他也睡着！”
跑！
许轲这时候，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知道了疯子的真名之后，他就有了这样的推断，也是在刚才萌生了退意，却没有想到老妇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反正照片已经存在了云端，许轲不相信，拿那张照片去警察局报案，警察能不管，更何况牵扯到唐潇。
这时候他没时间分析唐潇是怎么死的，但至少能确定，狗蛋的媳妇，就是唐潇！
而张成杀的，是另外一个人。
先离开这里再说！
疯子的力量他很清楚，一旦被他抓住，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许轲拔腿冲向门外，那老妇早有准备，在喊出声之前，就在用门栓拴住木门。
回头，发现张成的手里已经拿了一把菜刀。
前有围堵，后有追兵，这是死路。
他不想死，闭上了眼睛，用尽全身的力量冲向了木门。
嘭！
万幸，门被撞开了。
许轲摔倒，跌在门上。
看到近在咫尺的张成，许轲明白了什么叫做疯子。
刚才破釜沉舟的一撞，门虽然破了，却没胜利，他没爬起来，将迎来挥舞着菜刀的张成。
“这次是真的凉了。”
许轲瞪大了眼睛，样子很像冰箱里的女人。
就在这时候，距离许轲一步之遥的张成，像是被什么绊了一脚，同样摔倒在地。
许轲隐约看见一个身穿红衣的虚影，很像冰箱里的女人。
“谢了！”
再见来不及告别。
许轲爬起来，接着往外跑。
张成也爬了起来，奔着许轲追过去，看来虚影只能帮助许轲拖延一刻。
疯子看起来没有多强壮，但是在真正的追逐当中，许轲竟是占不到一点便宜，被张成紧追不舍。
这不是马拉松，也不是拉力赛，
是猛虎捕食、饿狼逐兔，谁输了，谁死。
对于这崎岖的山路，许轲显然不如张成熟悉，红色虚影争取出来的差距，逐渐被拉近。
不敢朝着村子里跑，他们已经做过帮凶，不介意做第二次。
撕拉！
一刀，由上而下，手起刀落，划过许轲的后背，划破了衣衫。
后背上火辣辣的疼，让许轲忍不住又加快了几分速度。
“娘西皮，没想到真的要跪在这里。”
强烈的刺激，没有让他意识模糊，反倒是越发精神。
如果此时有人能够扒开许轲的后背检查，就会发现，那被刀划破的皮肤，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再往前两百米，就是平坦的道路，许轲相信，只要自己能跑到那条路上，张成就追不上自己。
可惜，两百米距离，如同划破天堑的银河，遥不可及。
“唉呀妈呀！往左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