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康成只有半截身子露在外面，却没有力量把后半身挣脱出来，无意识的大口喘息，想要尽可能多地呼吸新鲜空气。
他的身体不停抽搐，身后的鬼魂越来越多，不断撕咬他的身体。
身体表面完好无损，但灵魂早已受到了重创，昏迷在休息室的碎玻璃处，犹如一滩烂泥。
再过一段时间，贺康成的灵魂，终将会被啃噬完毕，空剩下一具躯壳。
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贺康成的胳膊，猛地将他拽了出去，迎来休息室内厉鬼的怒吼。
“你再坚持一会，老板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那双手自然是许轲的，他此时表情呆滞，嘴里不断重复着无意义的词语，不知是在安慰谁。
刚才那种情况，他就算再冲进去，也无疑是在送死，所以才会冲过来，帮贺康成“脱险”。
相比于刘松歌，贺康成对那些厉鬼更有吸引力。
把瘫倒在地，依然昏迷的贺康成费力背起，再次朝厂房冲去。
突然间，一双熟悉的眸子再次映入眼帘，还是那只黑猫！
休息室里的黑猫，那凹陷下去的脑袋，正冷冷的盯着许轲，充满愤怒和仇恨。
分不清是亡灵还是活物。
许轲愣住了，“难道说，是因为我救了贺康成，它才会对我如此仇视？”
这种想法极为不切实际，现在的自己，救了两个月前的贺康成，导致该死之人未死，黑猫复仇失败。
但他又找不到其他可能。
“不管怎么样，先出去再说！”许轲来不及细想这些，刘松歌还在苦战，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背着贺康成冲到了入口处，将其扔在地上大喊道：“你们的仇人在这里！”
中二的台词，效果出奇的好。
那些围攻刘松歌的亡灵，反身看过去，发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贺康成，顿时露出愤怒的嘶吼，朝着贺康成扑杀二而来。
许轲则是避过躲过川流不息的众鬼，奔到刘松歌身前。
刘松歌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扶着地面，勉力维持不倒下去。
她的魂体，就算是用阴阳眼看过去，也几乎看不见了。
“傻丫头，敢这么丢你老板，看我回去不削死你。”
许轲叉着腰，恶狠狠说道，可他的眼角，却在流泪。
“老板，你看我这个姿势，再拿一枝花，像不像是在求婚，嘻嘻。”
说完，便倒在地上。
“别、别别，你别睡啊，小松，我回去请你吃泡面，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咱们现在就回去，求求你了，算我求你了，你别睡好不好。”
许轲跪在地上，抱起刘松歌的身体，感受到对方越来越虚弱的状态，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没有回应。
“喵……”
黑猫并没有离开，依旧守在这里，此时朝着门口的众多鬼魂处再次叫了一声。
许轲抱着刘松歌，而后将其抗在肩上，便于腾出一只手握刀，
一步步朝黑猫走过去。
我放下刀，便救不了你，那就拿起刀，杀出一条血路。
他的眼神，从没有如此冰冷。
黑猫朝身后的鬼魂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没有听从命令，依旧在朝着门口贺康成的位置冲过去。
贺康成距离厂房的大门，只有一步之遥。
就是这一步之遥，对那些鬼魂来说却是天堑。
厂房的大门分明已经破坏了，可那些鬼魂，无论如何努力，都突破不出去，就像是有一层无形的结界，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然而，就算如此，他们依旧堆砌在厂房门口，徒劳挥舞着手臂。
厂房门口的那些厉鬼，许轲没有在乎。
他没有把贺康成扔进厂房，便是对他最大的怜悯。
将刘松歌抗在肩膀上，右手握紧杀猪刀，一步步走向黑猫。
他刚才被刘松歌摔得不轻，此时也是强弩之末，但他不能倒下，他要把刘松歌带回超市。
那里有泡面，可以救命。
黑猫一步步后退，从喉咙里发出嘶吼，却不愿正面抗衡。
许轲开口，没有一丝感情，声音平静到了极点，“让开”。
黑猫身体微微僵硬一下，那双充满仇恨的眸子，露出了一丝惊恐，但这一丝惊恐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羞怒。
它为自己刚才的怯懦而羞怒，可看着眼前这个普通到极点的人类，却始终不敢冲上去。
许轲把刀提在手里，脚步突然加快，猛然逼近黑猫，依旧是不掺杂一丝感情的声音，“今天，她死，你死，她活，你活。”
不管是刘松歌还是黑猫，都是死物，但许轲说的死，代表了另一层含义。
黑猫听不懂眼前的人类再说些什么，但不知怎地，它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如果它再阻拦眼前的人类，将会有大难降临。
猫，终究是猫。
骨气？那不是一只猫该有的。
所以它闪开了。
出门，
拿出手机，
拨通张大伟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来了，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谁啊，大半夜的打扰老子睡觉。”
“康成服装厂，快来。”
没有一个多余的字，肩膀上的刘松歌，气息越发微弱。
如果张大伟不来，他将会失去两个朋友。
啪！
电话直接被张大伟挂断。
许轲坐在厂房外的台阶上，把刘松歌从肩膀上放下来，抱在怀里。
有些冷。
刘松歌那双有灵气的大眼睛，没有睁开，静静闭着，犹如一个睡美人。
回头看了看，那只黑猫趴在厂房门口，注视着发疯的一众鬼魂，没有再朝许轲这里看。
低头看看怀里的刘松歌，忽然升起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叹息一声，“在我身边的人，总是会倒霉吗？”
脱下外套，披在刘松歌虚幻的身体上，最终落到腿上。
不知怎地，他忽然有一种别人偷窥的感觉。
打量起四周，除了那只黑猫，没有发现任何活物。
“看来是我太紧张了，这种地方怎么还会有人，流浪汉都不会住在这里。”
摇了摇头，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就这么坐了二十分钟，张大伟依旧没有赶过来，但有人来了。
法拉利独有的发动机轰鸣神，令人神往。
若是放在平时，许轲一定满怀欣喜的帮饶川打开车门，嘘寒问暖一番，毕竟，上次去滨河岸边，就是他载着饶川去的。
能过一把开法拉利的车瘾，简直不要太开心。
但今天，他没有兴趣。
他唯一能做出的判断就是，饶川此来，是巧合，不是因为自己。
两个月前的火灾，让一百多人横死，饶川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拖了两个月，肯定不是为了这些人考虑。
着看厂房里的鬼魂，许轲脑海当中浮现起养蛊的传说。
传说最强的蛊王，便是在蛊皿当中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
在临城，能有这么大手笔的人，除了饶川，似乎没有其他人。
既然如此，那饶川此来，是敌是友，很难说清楚。
“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许轲喃喃自语。
发动机的轰鸣声消失，饶川从副驾驶上下来。
“他似乎从没有自己开过车。”
许轲摇摇头，为自己这种时候还在在意这些细节而懊恼。
饶川下车，便急匆匆朝许轲这里走了过来，目标明确。
显然，他来之前，便知晓了什么。
“许轲？”走到许轲面前，饶川虽然惊讶，但不至于震惊，“没想到真的是你，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再做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提前通知我，再这样下去，你简直比我还像鬼差了。”
许轲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刘松歌快不行了，你能不能救她。”
饶川这才意识到刘松歌的存在。
“没办法，我来得匆忙，我只能控制住她的伤势不再扩展，如果带她会当铺，或许还有救。”
许轲摇摇头，“不用了，只要能控制住她的伤势就好，麻烦了。”
说着，抱着刘松歌的身体，冲饶川深深鞠了一躬。
“你这是做什么。”
饶川显然没有预料到许轲如此郑重其事，从怀里拿出一枚符纸，就要往刘松歌头上贴。
许轲下意识躲了过去。
饶川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道，“你放心，这是镇魂符，能稳定神魂，和上次你往沈小杰脑袋上贴的不一样。”
许轲沉默一会，道：“是我小人之心了。”
再次往前走了两步，只不过他的眉头，依旧紧皱。
饶川眼底有着一抹失望，但很快消失不见，这种不被人信任的感觉，他早已习惯。
换上了一脸笑意，道：“我知道你还不信任我，但你只要记住一点，我不会伤害你。”
把镇魂符贴在刘松歌的额头上，后者的身体，果然稳固了很多，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了。
许轲点点头，认真拨开遮挡住刘松歌眉眼的发丝，道：“你怎么来了，这些人死了这么久，你才知道？”
饶川自然不会才知道，许轲只是给他一个发挥的空间。
正要等待回答，远处汽车呼啸声传来，过了半分钟，一辆悍马停在厂房外，激起一阵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