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人都走了,回神了。”
云清目视着惊鸿走远,终是没有说话。问羽杭叫了他一声,好笑道:“看起来你们问题很大啊?来来来,都坐下,我有话说。”
云清低头走来坐下,连湛、叶明轩、白素女、上官红泪皆在,见红泪双眼红肿,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问羽杭不忍责备,只得叹口气道:“三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没有对错,在那种情况下,惊鸿只是做了她该做的事,你们不该怨她,也实在怨不了她。你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如骨肉,难道只有你们会痛惜三弟,难道惊鸿不会难过吗?我相信三弟九泉之下,也不愿看见你们这样的。”
红泪不能接受:“她是没错,可是、可是我宁愿和三哥死在一起,也不愿独活。”她手里一直握着半块玉佩,落泪道:“三哥答应过我,只要我们能活着出去,我们就成亲。他怎么可以失信,他凭什么失信?”
她起身就跑,素女急道:“红泪?唉,你这些道理她现在哪听得进去,还是我去劝劝吧。”
素女几步追出去,问羽杭摇头道:“行吧,当我没说,没一个懂事的。”他望向叶明轩:“你怎么回事,仇女侠死了,把你魂也带走了是吗?”
叶明轩难过道:“是我害死雯姐,如果不是因为我……”
“仇雯生性刚烈,是女中豪杰,她要死也不会是为了你。”问羽杭骂起弟弟来没有一丝犹豫:“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懦弱无能,当年仇雯能看上你,真是瞎了眼。”
叶明轩诺诺道:“大哥……”连湛在旁边看不下去,劝道:“行了大哥,你别火上浇油了。”他看一眼四周,确定没人后拍着叶明轩肩膀道:“我和大哥在路上收到一个口信,是仇女侠留给你的,我觉得她没有死。”
“什么?”叶明轩大惊,他眼睛瞬间明亮,看着问羽杭,期待道:“大哥,二哥说得是真的吗?”
问羽杭昔年在江湖上和仇雯私交甚熟,哼道:“我不确定,仇雯派人送了一包琼花种子给我,不知打什么哑谜。况且她的死太突然,我感觉有蹊跷,我不信她会这么容易死。”
叶明轩喜道:“我知道了。当年雯姐对我说,希望我能陪她隐居在一个种满琼花的地方。她一定没有死,一定没有。”
“真是诈死?”问羽杭耸肩:“也是,她声名尽毁,不容于江湖,假死脱身倒也是个办法。”
叶明轩高兴道:“太好了,雯姐还活着,太好了。”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问羽杭鄙夷不已,他看向云清,云清愕然道:“轮到我了?我错在哪,您直说。”
问羽杭换了个舒服姿势坐:“少装傻,你跟惊鸿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云清有些心虚,顿了顿,他抬头道:“我就是觉得惊鸿一直有事瞒着我。三哥这件事,我相信她是有苦衷的。可为什么她不肯说,连我也不能说吗?我很挫败,感觉她不信任我。”
问羽杭哼道:“我要是惊鸿也不会信任你。你几岁了,能不能成熟点?惊鸿身上担着责任,你要是能替她分担最好。要是不能,趁早不要添乱。”
云清苦着脸道:“大哥,你这心偏得也太明显了。我们都有错,就她没错?”
问羽杭叹了口气:“三弟的死另有隐情,我相信惊鸿一定有苦衷。既然她不肯说,我也就不问了。我希望你们也别再问了,不是只有你们会伤心,惊鸿也会。”
云清心下难过,低着头沉默下去。过了片刻,连湛忽然又问道:“梨花儿是和你们一起出谷的,她人呢?”
云清诧异道:“梨花儿?”叶明轩神色一变道:“我差点忘了,那日我被杨楚臣暗算之时,梨花儿也在。我觉得她很不对劲,她的身份很可疑。”
云清惊道:“你说梨花儿背叛了绝情谷?我不信,她……”
问羽杭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了梨花儿,她受了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我已经派人送她回绝情谷了。二弟问了她几句话,她神情躲闪,一看就是撒谎。”
叶明轩可惜道:“梨花儿还年幼,应该也是被杨楚臣骗了。杨楚臣利用完她就杀人灭口,真是个畜生。”
云清担忧道:“唉,惊鸿要是知道这件事,该多难过。”
远处的守卫弟子有点骚动,不多时,一个艳丽人影出现,却是星夜兼程赶来的凌青奴。她几步冲过来,看一眼众人,果然没有见到林飞。她心中一紧,叫道:“三哥呢,三哥真的……”
此时林飞之死已经传遍江湖,青奴其实早已知晓,然而没有亲眼所见,心中总存了一线希望,只怕是谣言。云清心中悲苦,叹气道:“三哥他……三哥不会白死的,总有一日我们一定要为他报仇!”
青奴落下泪来,恨恨道:“没错,我们一定要为三哥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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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陵渡口,滔滔黄河在这里拐了道弯,怒吼着奔泻而去。举目四望,两岸人烟鼎盛,除了绝情谷和中原八大派弟子,另有不少帮派赶来看热闹,直将渡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惊滔拍岸处,断无敌和欧阳霸天苦苦纠缠在一起。脚下就是奔涌黄河,两人不敢大意各使神通,围观人群不时发出阵阵惊呼声。
马声蹄蹄处,惊鸿等人穿过人群走上来。绝情谷内一堂堂主沈醉率弟子掠阵。见到他们后抱拳道:“九姑娘,你们可来了,二爷与断无敌已经苦斗一天一夜了。”
惊鸿探目望去,只见师父跟断无敌都是空手过招。师父大开大阖,走的全是刚猛路子,断无敌则忽柔忽刚,变化无方。两人都是半守半攻,意在消耗对方的内劲,寻求破绽。
此时一个浪头打来将他二人给淹没,围观群雄一片惊呼。惊鸿一眼看见站在对岸的宫剑侠,按捺住了心中恨意。此人是断无敌臂膀,武功虽然不高,但阴险狡诈,不得不防,她忙回头吩咐道:“沈醉,薛醒,派人到对岸牵制住各门派,免得出现群殴场面不好收拾。”
“是。”沈醉二人深知形势严峻,忙各自带了弟子去了。
问羽杭握剑的手骤然捏紧,哼道:“江湖很久没有这么大场面了,什么牛鬼蛇神也都敢来凑热闹。若是有谁敢生事,我让他没命回去。”
但见欧阳霸天合身扑上,双掌接连拍出,正是“二鬼拍门”。断无敌以一招“见缝插针”对之,丝毫不落下风。二人头顶上白雾徐徐,内劲均发挥到了极致,他们一个斗力,一个斗巧,凶险对半,无论哪个的内劲被对方逼到了岔路,就算不立时气绝身亡,也会走火入魔,疯癫瘫痪。
二人每踏出一步,地上都留下了深深的足印,内劲之纯旁观群雄人人自愧不如,各派门主元老便开始指指点点他们的招数来教导弟子。
欧阳霸天突然虚晃一招,奔向断无敌肩头的掌力刹那间消失,右手陡然间好似长了一截抓向了对方左胸。他爪力来势凶猛,断无敌非被捅个血窟窿不可,群雄一片惊呼。断无敌身形腾空而起,闪避及时才躲过了这记杀招,但饶是如此,他的胸前衣衫还是被撕成了粉碎。
断无敌忽如春风佛面,掌风变得轻飘飘软绵绵,他由至刚一下子就变成了至柔,连欧阳霸天也不禁低“咦”了声。
场上局势看上去一直都是欧阳霸天压制着断无敌,龙门之友们各各面露沉色,睁大了眼睛生怕漏掉一招半式,而绝情谷门徒相比则就要轻松多了。惊鸿和问羽杭飞快对视一眼,面露忧色。当世除了欧阳霸天,就只有他二人修练过无心诀上的武功,知道师父此时虽然貌似取胜,但其实已是强弩之末。无心诀无上心法博大精深,却是邪大于正的魔功,练者若非有较好的心志抵抗,练到一定程度后就必须适可而止,否则自己就把自己给逼死了。当年绝情谷创派祖师赵无极和龙门女侠玉珍珠在华山之颠决斗后气绝身亡,就是因为他走火入魔之故。因而昔年欧阳霸天为怕步祖师后尘,修练到无心诀第四重后即行停止。这些年他的武学修为一直停在原地进展缓慢,可断无敌经过这些年的苦练早就直追上了他,实是劲敌。况且欧阳霸天比他年长了十八九岁,精力远远不如,问羽杭、惊鸿不禁深为师父忧心。
惊鸿叹道:“此战必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无疑,师父将毕生功力运到了极限,竟没想过全身而退。”
“表妹不在了,师父在这世上已无牵挂,我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了……咱们得做好准备了。”问羽杭沉默良久,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两人神色黯然,林飞刚刚牺牲,而今天师父,或许也要丧命于这风陵渡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