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雷兰亭看到两个神态扭捏的男团员站在门外,看起来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您有事吗?”认出人的雷兰亭看出对方有话要说,“房间有问题么?还是其他问题?”
“那个……”左边年长一些的中年男团员扶了扶厚镜片,意味深长地瞧了旁边年轻些的男团员一眼,“吧。”
“是这样,我们刚才给小费的时候都很痛快,都很配合。”年轻人慢吞吞地说道,似乎在斟酌措辞,“但对你们的服务,我有些看法,或者说……要求,对,应该说要求更合适。”
“哦,没问题,”雷兰亭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把门大开示意两人可以进屋里交流,“有什么我们做的不完善的地方我们肯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中年人不耐烦地轻声咳嗽了一声,似乎在提醒年轻人捡重点说。
“来之前……我们听说米兰的夜生活很丰富,所以都特别期待,想好好观摩一下。但吃完晚饭你们就把我们直接拉到酒店让我们休息了,这让我们怎么了解米兰的夜生活?我们自己又不能出去,就算出去了也是两眼一抹黑,根本找不到地方。如果你们白天的游览服务能打100分,那晚上就是0分。”年轻人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根本不给雷兰亭打断的机会,“所以我们很多人都觉得今天的小费给多了。”
“给多了?”雷兰亭听完觉得自己的脑仁儿嗡嗡的,对方提的问题他之前确实已经考虑到了,也跟老白交流过这个问题,但他的建议却被老白直接否了,老白当时给出的理由是“等对方提了再说”。现在可好,人家堵着门表达不满,看样子是想要回小费,这可怎么办?雷兰亭脑子转的快,马上转身望向老白,虽然一句话没说,但脸上已经挂了相,不满的的表情传神地表达出“你看我之前说对了吧”和“现在怎么办”的质疑。
老白和董锵锵此时也都从阳台回到房间,听完年轻人的话,老白没搭理雷兰亭的苦瓜脸,只是点点头,轻描淡写地对门外的两人说道:“既然大家都想再出去逛逛,那你通知所有想出去的人10分钟后在酒店大厅集合,过时不候。”
中年人和年轻人对望了一眼,似乎都对老白的答复颇为满意,匆匆告辞。
雷兰亭本以为又会爆发一场言语冲突,哪知老白一句话就打发了对方,不禁略感诧异。
没等雷兰亭再说话,老白直接问董锵锵:“听出来了吗?”
“嗯,早就准备好了。”董锵锵像个孩子似的笑了,“不过这就不用叫乐乐了,她去不方便。”
“不是……你们说什么呢?”雷兰亭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云山雾罩的?为什么不叫乐乐?我怎么听不懂你们的话了。”
老白简单收拾了一下,先出了门。
“不是咱们到底去哪儿啊?”走廊里,雷兰亭边走边回头望向佟乐乐的房间,“为什么不叫乐乐一起去?”
接的团多了,董锵锵一见两人扭捏的姿态和委婉的暗示就猜到了对方的意图,他小声道:“他们想去红灯区。乐乐是女生,不合适。”
“啊?红灯区?”雷兰亭失声喊道,“现在?”
“你嚷什么?”董锵锵做了个用手捂雷兰亭嘴的动作,“你打算把走廊里的人都喊起来一起去吗?”
说话间三人便到了电梯旁,酒店电梯是那种古老的手动拉门的型号,一次装不了几人,估摸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人站进去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让人着实感到担心。
“不是,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想去红灯区的?”雷兰亭边进电梯边好奇道,“老董我可先提醒你,万一你会错了意,人家不是想去红灯区,你可就捅了大篓子了你知道吗?”
“是不是会错意一会儿就知道了。”董锵锵把电梯门拉好,放下门栓后按下去1层的按钮,然后望着雷兰亭狡黠笑道,“你要是不信咱俩可以打个赌,如果他们就是想去红灯区,你给我100欧,如果不是,我给你100欧,敢么?”
雷兰亭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一听这话立刻怂了,沉默片刻才嗫嚅道:“去就去呗,这有什么好打赌的。”
三人刚走进大厅,一眼便看到大厅角落里坐着的一堆人,再一细看,团里所有男士一个不少。
“大家挤挤,咱们就一辆车出发了,谁有问题没有?”老白朗声问道。
无人反对。
“出发。”老白把手一挥。
众人一脸兴奋,全都沉默着朝汽车走去。
“这么多人一车万一被警察抓到可是超载,要不我再开一辆吧?”雷兰亭点了点人数,不安地跟老白请示。他也在不自觉中把老白当成了领导。
“别开内灯,外面看不出来车里的人数。夜里交警少,如果被查就说咱们不了解规矩。”老白老道地解释道,“少开一辆是一辆。”
当他们依次开过古老的艺术馆、歌剧院、酒吧街等文化场所时,众人表情木讷,无动于衷,仿佛三九天冰冻三尺的河面。而当车前方远远浮现出一片灯火酒绿的霓赏艳影时,男人们的脸才像解了冻的冰面一样渐渐生动起来。
事实果然如董锵锵所料,雷兰亭只能自嘲地苦笑。
“嗯,老白,这里有没有比较……”一个看起来比老白老很多的中年胖男挥着小肥手喘着粗气问道,“不一样的地方?”
雷兰亭一眼看到对方手上的五个大金戒指,虽然是夜里,虽然车里没开灯,但雷兰亭还是觉得自己的眼睛被晃到了。
被财富晃到了。
老白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冷冷道:“把戒指收起来,不然一会儿手没了。这里可是教父的故乡。”
胖男人显然没读过普佐的,不知道黑手党的历史,只是“嘿嘿”一乐,低头瞧着自己的胖手,车内不时有一扫而过的路灯光,也不知他是在欣赏戒指还是在考虑老白的话,过了半晌才醒悟过来老白并没回答自己,只得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到底有没有?”
“快到了。”老白的声音很轻。
胖男人轻抚着手上的戒指,咧开嘴角无声地笑了。
欧洲的红灯区最早起源于港口城市,比如德国汉堡、荷兰阿姆斯特丹、比利时布鲁塞尔等,米兰本身并没有出海港,离米兰最近的是热那亚港,但热那亚远没有米兰繁华,再加上米兰又是国际旅游都市,一来二去,米兰就成了仅次于罗马的风尘业最发达的城市。但相比荷兰和德国,这个特殊行业在意大利并不合法,一直存在很多争议,可争议也并未让这一行业消失。
汽车终于在一条布满红粉色霓虹灯招牌的简陋街巷前停稳,当巨幅招贴海报、摆满琳琅满目同时让人目瞪口呆用品的橱窗和街面上各种肤色的美女同时扑面而来时,一车人,除了老白和董锵锵,全都陷入了巨大的沉默中。
董锵锵之前已经去过欧洲最大的汉堡红灯区,此时再看米兰这些窄小的街道、粗糙的装潢,以及光怪陆离的声光电,颇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
虽然他出国时间并不长,但意识里已不再将这种地方当做洪水猛兽,而且在不知不觉中,他已能平静且坦然地接受这些刚踏出国门的同胞对这些**表现出的好奇和兴致盎然。另一方面,因为安妮塔的缘故,他也不再鄙视这里的从业者,只要一个人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就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他猜测自己已经受了德国文化的影响,只关心自己怎么生活,不关心他人私事,这也是德国人比较宽容这种职业、允许该职业合法化的原因之一。
车厢里很长时间都鸦雀无声,众人似乎都在等待某人的一声令下,才能冲出理性的樊笼,进入另一个花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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