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的电话那端只有不停循环播放的彩铃,却无人接,董锵锵还没来得及挂断,手机屏幕上跳出杜蓝正在给他打电话的提示。
“你下午干嘛去了?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一切都好吧?”电话刚一接通,董锵锵还没来得及说话,杜蓝关切的声音已经飘了过来。
“嗯, 挺好的……”董锵锵用左脚尖踩住右脚鞋跟脱了右脚鞋,又如法炮制脱了左脚的,然后懒洋洋地往床上一倒,把手枕在脑后,故意轻描澹写道,“上午帮房东打扫院子没拿手机,中午简单地食物中毒一下去了急诊所,还没带手机, 所以两次都没接着你电话。”
“你说什么?”杜蓝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你食物中毒?你吃什么了?”
“我把马栗子当成板栗吃了几颗,然后就晕过去了,是房东的邻居把我送医的。”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儿,董锵锵只觉得恍如一梦。
杜蓝听起来颇有些紧张:“后来呢?医生怎么说?那你现在在哪儿呢?”
“现在在家。下午出院时听郑春花说好像洗过胃就算没事了,医生我都没见着就出院了。”董锵锵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离开时确实没见到医生,也挺神奇的。
“没事就好。”杜蓝明显松了口气,然后话锋一转,奇道,“她怎么也去了?你叫她去的?还是她也住在房东家里?”
“我都没手机拿什么叫她?”董锵锵的求生欲爆棚,“是房东把她叫过去的,她不是我的租房介绍人么?出了这种事,房东也紧张,顺便让她问我是不是因为房东不同意我装网我才会想不开。刚才回来后我和房东解释清楚了, 就是单纯的误食。哎,你知道马栗子吗?那玩意看起来确实跟板栗一模一样, 就是大了很多。”
“马栗子我当然知道,很多刚出国的人都会误食, 可那东西很苦,一般人吃一口也就吐了,能吃到晕厥,洗胃和住院,你是我知道的第一个做到这点的人。”杜蓝故意挖苦道,“敢问董少您吃了多少啊?”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董锵锵多少会觉得尴尬和难堪,但杜蓝是自己的女朋友,所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真没吃几颗,也不知怎么就倒了,不过这还不是今天最大的新闻。”
“还有更大的新闻?”杜蓝也来了兴致,“是你中毒这事上了你们当地报纸的头版头条吗?”
“我发现诬蔑这事儿你挺在行啊……”董锵锵反击了一句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是我在房东院外的树林里发现了野猪的蹄印,我不会看错,应该是成年野猪。”
这话一出,杜蓝那边倏地安静下来,半晌她才口气严肃地问道:“那你是打算重操旧业吗?”
“我刚住进来,因为网的事和老太太闹得有些不愉快,今天又出了这档子事儿,短期内还是收敛和低调一些好, 不能太张扬。我会告诉房东屋外有野猪出没,提醒她注意安全,毕竟她还有很多家禽和宠物,野猪可不是善男信女,就算不伤人伤了动物也不好。捕猎暂时不考虑,一方面我之前的贸易公司已经注销了,另一方面学习还没走上正轨,我不想分心,再者万一房东是个动物保护主义者,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德国人也是什么人都有,我还是小心为上。”
“你真这么想的?”杜蓝不放心地问道。
“当然,我干嘛骗你?”
杜蓝这才放下心来,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你已经开课了吧?怎么样?听课什么感觉?能听懂吗?”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董锵锵就感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咳,别提了,初级阶段的课明天才开始,前两天我旁听了两门儿高级阶段的,结果课上听不懂不说,课下参考书也找不起,正发愁怎么办呢。”
“不应该呀,你的德语虽然比我差些,但也不能说是特差,真一点儿都听不懂吗?”杜蓝有些不太相信。
“一点儿都听不懂倒不至于,不过确实吃力,感觉跟去年刚上预科听德国政治那门儿课似的。”
“嗯,牢骚说完了,你有什么计划和安排吗?”杜蓝启发道,“你当初怎么学政治的就照猫画虎一样学呗。”
“当时在预科就是泛读老师指定的材料,可这边老师要求的教材我都找不齐,想读都没得读啊。”
“图书馆里找不到吗?”
“有些书是借不到,有些则是图书馆里压根儿就没有那本书。”
“那你没问问高年级同学是怎么学的?”
“除了郑春花我还不认识什么高年级的人,下午我问过她,她让我明天再找她。”
“她是助教,又是你这个专业的,你先听听她怎么说。第二,去问问高年级同学,不管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看人家是怎么找到的。另外我再教你几个法子。”
一听有方法,董锵锵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说来听听。”
“首先,一般刚开学时大学里都会举办跳蚤市场,你可以去里面找找卖二手教材的。其次,上书店或网上买。”
董锵锵还以为杜蓝会说什么他没想到的,哪知却是这些,瞬间有些失望,幸亏隔着电话杜蓝看不到他的表情,否则少不了又得挨顿说。
“你说的这两个(方法)我都想过,我可以回头问问郑春花这边什么时候有跳市,但第二个方法我觉得行不通。你应该知道,教科书在德国都巨贵。一本书动辄几十欧。如果就买一两本也就算了,可一个老师就推荐了几十本,如果每个老师推荐的书我都买下来,小几百(欧元)估计都打不住,说不定得大几百(欧元),这还只是一个学期的,我都无法想象到我毕业时买书就得花多少钱。”
“我还没说完呢,如果你觉得买书贵,那其实还有一个方法。”杜蓝顿了顿,“从书店或网上买到书后第一时间找个复印店,把两页缩印到一张A4上只要10欧分,如果复印的多还可以看看能不能办复印卡,像慕尼黑工大这边在大学里复印材料一张A4只要8欧分就可以搞定,印完再马上无理由退书,这样只要支付一些复印成本就可以拿到一本复印书,缩印也不影响阅读,考完试还可以把这种复印教材再卖了,总成本肯定到不了大几十欧,只要复印时小心些别把原书弄脏弄皱了就行,否则品相坏了不好退。”
“买完印,印完退。这,这……合适吗?”董锵锵没想过还能这样,一时有些含湖,“人家也不傻,能让你退?他们肯定知道我是复印后再退的。这跟退衣服退鞋不一样,那个还能说出个理由来,书能有什么退的理由啊?”
“只要书没损伤,大部分店都允许无理由退。只是这样次数多了,你以后就很难在同一家店再买到真正需要的书了,必须不停换新书店或网店才行。如果你的名字真的不能买了,还可以考虑用其他人的名字,比如老白这些已经毕业的人的。”
“唔,你让我再想想……”董锵锵有些犹豫。
“你是不是觉得这么做不道德?”一听董锵锵的反应杜蓝就知道他一时接受不了这种行为,跟董锵锵认识久了,杜蓝对他的心理掌握得一清二楚。
“也不能说不道德,就是……”董锵锵实话实说,“反正感觉别扭,事儿做得不地道。”
“我刚才也说了,你如果能借到书或在跳市里买到就不用这样,否则你要考试又没书看,你怎么准备考试?而且每个学期都会这样,你打算如何解决这个长期问题?要不你就每学期花几百欧元买书,那就不用复印了。”杜蓝说完又问了一句,“是不是你们BJ人都这样婆妈?”
董锵锵叹了口气,他知道杜蓝说的是对的:想做体面事,必须多挣钱,否则就得把自己无谓的想法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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