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落地恋污泥,大氅疾风冻皂衣,李声速眼神似中了九天直下的响雷一击,手中颤抖的腰刀奋不顾身的往前劈杀了过去。
“咯吱咯吱”的脚步,滑溜了不少冰溜子,湿漉漉的皂色官靴上虽然沾了不少雪绒花,但早就冰凉的涌泉穴已往热呼呼的胸中袭去。
李声速满腔热血传于早已冰凉了寒光的刀锋,越发嗜血而渗人。
虽然,李声速是治下县衙差役头领,腰刀对于其它白莲社弟子而言,该见红的时候自然不会食了残羹、饮了冷炙。
眼下,快刀最适合斩乱麻!
李声速,极速出手又热烈的刀锋劈杀的不是杨恩,而是陈小英直逼杨恩咽喉的越女剑。
李声速刀法那是出奇的快,腰刀如担一横、身子似墙一倾,宛若游鱼江中流、雉鸡草上飞,三步并作两步旋即便立在了跟前,让原本将要一剑封喉了杨恩的越女剑剑尖偏离了既定方向,径直虚晃出了剑锋从杨恩右耳边上一寸处划过!
李声速,手中腰刀出手之际,脱口而出且大声疾呼道:“陈女侠,休要亡了杨公子!”
“陈女侠,倘若剑下亡了白莲社弟子,卑职也就无话可说了。”
“倘若杨公子亡于剑下,陈女侠得想一想太守府的千军万马!”
“……”
陈小英见李声速的腰刀挡去了越女剑剑尖,一时回想脖子下还有两条细长的红绳,怒火更似秋雨那般绵延不绝、雷雨那般直泼脑门,更是幽嫣谷墨家弟子的奇耻大辱,似狂风吹过了山冈、百尺浪涛盖过了渔船那般扭头一阵大骂道:“李捕头,本姑娘无意与官府为敌!”
“莫奈何,这自比无法无天的小杂毛几次三番欲置人于死地!”
“李捕头,官府不敢管的事,本姑娘去管了它;官府不敢杀的人,本姑娘去杀了他。”
“这正是幽嫣谷墨家弟子职责之所在其一,李捕头切莫阻拦!”
“……”
杨恩,心中乐呵呵似刚娶了媳妇的儿郎、更似老翁喜得贵子酒后的那般狂妄,又见李声速腰刀上前对付的是越女剑,长剑又是虚晃一招往陈小英胸前刺去。
陈小英,越女剑正与腰刀反复纠缠劈砍之际,见杨恩长剑又袭胸过来,极速半弓了身子好似要向前猛烈一跪,如瀑布落河那般飞流直下极速一滑,旋即抛弃李声速腰刀的纠缠,却一对玄色靴子径直一字马,越女剑反手旋转一式挑剑,之后剑锋如游龙突然一转,从杨恩青色道袍直刺下颚骨处的咽喉。
杨恩,这时大吃一惊,后背又是一阵掉进冰窟窿里的拔凉。
这是越女剑险中求胜的剑招!
这一式剑招,越女剑也能一剑封喉,看起来比前一次绞剑之后的抹剑更为刁钻且毒辣!
杨恩长剑正极速刺向陈小英的前胸,力道与目光都聚于上盘,而越女剑避实就虚,以下盘的虚招化解剑招以后由下而上突然出剑!
倘若杨恩收不住滑溜的脚步,攻杀之间又跌下去,越女剑必定是从咽喉进、后脑勺出。
就在杨恩自以为“命必休矣”的时候,从右而左如冰雹下地那般掷地有声的一阵凌空踢,那是李声速一对儿湿漉漉的皂色官靴,猛烈踢开了陈小英跌去三步之外!
杨恩,长剑没有刺中陈小英,只是虚晃向前两步扑了一个空。
“李捕头,本姑娘与你没完!”
“李捕头,那就得罪了!”
“……”
陈小英,旋即一个侧空翻跃起碎步疾行,剑锋似雷电一击,寒光一闪直逼李声速右手腰刀。
杨恩,见陈小英与李声速剑尖对了刀锋,又得意的稳住了步子,碎步三行再凌空一跃,长剑一挥从陈小英侧身一闪寒光如炬。
倘若杨恩这一剑下去,必定伤人肌肤少则五寸之深。
李声速,斜步半拉了马步,一个侧身挥舞了腰刀去化解了陈小英的直刺,越女剑剑锋从寿帽孔雀尾上一晃而过。腰刀却继续向前,刀口与杨恩偷袭陈小英的剑锋撞了一个正着,一声金属撞击的“当”,让陈小英的步子又缓了过来,反手长剑如风又劈了回来。
杨恩,突然又怒了!
“李捕头,贫道正告你。莫助幽嫣谷与朝廷为敌!”
“……”
“李捕头,休听小杂毛胡说!白莲社弟子何时心中有朝廷?”
“……”
“休要聒噪,与我李声速为敌,即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即是与朝廷为敌。”
“……”
陈小英与杨恩三人隔空喊话,一时刺耳纷纷扰扰乱如桑麻。要么前一刻是陈小英大骂杨恩;要么后一刻又是杨恩大骂李声速;最后一刻又是杨恩大骂陈小英。
如此,骂声不断!
山坳大道上的积雪,已经被三个人争锋相对、你来我去的打斗踩出了无数冰溜子与污泥,身上的雪绒花也缓缓逝去了身影。
刀剑撞击之声,前一刻是李声速为陈小英挡了一剑,后一刻却是杨恩愤怒的斜刺李声速;再一刻是陈小英剑刺杨恩,后一刻却是李声速与杨恩横刀解围!
如此,刀剑循环!
三个县衙差役的刀法稳中有攻有守,一直占了上风。只待李声速结束这一场三方争斗,随时都可以捉了这两个白莲社弟子。
但是,陈小英与李声速以及杨恩的三方打斗,在一对二、二对一之间很难分出一个胜负。
眼前这一切,不但入了杨欣之眼,也入了陈静如鱼双眸。
陈静,一动不动的眼珠子,紧盯在陈小英玄色服饰以及越女剑剑锋上,生怕再有一丝闪失。
杨欣,拉住陈静的左手衣襟,幽幽的说道:“小妹妹,以后千万别学武功了,看你娘有多危险!”
“小妹妹,想不想去京城呐?冰糖葫芦可甜了、黄土烧鸡可香了,还有水上风车可好玩咯!”
“……”
陈静一脸吃惊的眼神,就好似看见了一个怪人,真希望能从杨欣双颊寻出一两朵花儿来。
陈静,白了一眼杨欣,又呶起了小嘴,如莺燕语道:“哼,静静以后必须要学会武功,而且还是好厉害好厉害的武功!”
“哼,如果静静不学好厉害好厉害的武功,怎么保护娘?怎么保护还未见面的姥姥?”
“哼,在静静梦里的那一个漂亮姐姐武功可厉害了。昨晚梦中,漂亮姐姐还给静静使了一回剑,真是好厉害的剑法!”
“哼,等静静学会了那一套好厉害的剑法,才不怕那些臭道士!”
“……”
陈静,一边哆嗦了开始乌青的嘴唇,一双抖动了冻红的小手,一身单衣久立雪中只会让四肢越来越冰凉,面容也越来越冷清。
杨欣想拉近一点陈静,陈静却又推开了杨欣许多。
毕竟,两人在客缘斋第一次见面时,杨欣的言语已经让陈静心里起了无数个疙瘩,陈静就是有那么一点点讨厌杨欣了。
踢踏、踢踏、踢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极速传了过来,顷刻之间就到了陈静跟前,一阵熟悉而又热烈的“咴儿、咴儿”撕裂声让陈静欣喜若狂。
“娘,娘,娘。旋风白马回来了。娘,娘。旋风白马回来了!”
“娘,真的是旋风白马耶!”
“……”
就在陈静极度惊喜之间,从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啊呃啊”的驴啼,驴声骤停以后又传来了一个温润如泉水、甜美的熟悉女人声音,悠悠说道:“小妹妹,老娘说过要特别关照你的。刚才看见那一匹白马,就跟了过来。”
“这天煞的杨恩,看来还真要老娘亲自出马、一个顶两咯。”
“……”
陈静一时明白了:刚才旋风白马那是通了灵性,去请救兵了。
半老徐娘,连杨欣正眼都没有给一次,从陈静身上缓缓移开了慈母般的目光,对刀剑横飞的两拨人一阵强撸灰飞烟灭般的轻蔑一笑。
半老徐娘,在黑色毛驴屁股上用力一拍,“啪啪”三声响后,毛驴一阵如哭如泣的“啊呃啊”嚎叫。
半老徐娘兰花指一插腰、玉立身子一挺、张嘴震天一声大吼。
“啊——”
这一声大吼,江湖中戏称“母大虫下山”,但是半老徐娘说它有一个温文尔雅的名字:波音功。
半老徐娘这一声大吼,是狂风暴雨打落了金秋拳头大的果实,山坳中一阵烟雪纷飞似云烟、墨染松针上的残雪落地像春雨;山坳中惊出了无数鸟雀一阵狂啼、狂躁的走兽在松林间淹没了哀鸣!
半老徐娘这一声大吼,直冲去了三人刀剑相向的地上积雪,一时积雪横飞旋转,卷地五寸泼去了三人的靴子、衣襟、发丝。积雪如一鼎大钟在三人面前左右旋转,刀剑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半老徐娘,与你何干?”
杨恩,在半老徐娘震天大吼中面目狰狞,长剑往积雪横剑一劈。
积雪如钟似有万钧之力,却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了杨恩。
“李捕头,你大可正大光明的禀告太守,就说太守公子被一场雪崩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