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哗哗哗!”
天空中依旧是阴云密布,雨水最初是淅淅沥沥的下着,后来逐渐转为嘈嘈切切的连线珍珠,最后更是形成一道喤喤的雨幕,整个江宁城似是染上了一层薄厚不均的水墨,教人看的不那么真切。
千万条丝丝雨线,仿若人间悠悠万载的愁怨,落在水间,惹不起丝毫的波澜。
他独自立在窗前,目光顺着缓缓流淌的秦淮河一眼望去,亭台楼阁,青石板街,流水草木,一片古香古色,古风古韵的湿情画意。
轻轻的一声叹息,吹不散半缕云彩,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梦回酒醒,凭空附身到了这个世界不说,一天过去了,既没有发现随身老爷爷、图书馆,或者轮回之主,亦没有戒指、宝瓶、玉佩、珍珠之类的法宝,孤家寡人的,也不说给个系统……
念及此处,脑海忽的中闪出了两行字来。
怨念:0
真气:0
噢?还真有?只是迟来了一些时候。迟到总比没有强,韩青鸿心头一喜,不由得暗暗握紧了拳头,心中呐喊道:再来呀!
“……”半晌没有动静,只有那两行小字在脑海中慢慢浮动。
没啦?就这点?韩青鸿蓦然一呆,旋即恍然的挠了挠头,看来就这点。但是,怨念是什么,真气又是什么?没有声音,也没有说明,这算什么,残缺的系统?
来自韩竹芸的怨念,+20。
正在韩青鸿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怨念后面突然出现了一行小字,一闪而逝,紧接着,那两行浮动在脑海中的字也随之产生了变化。
怨念:20
真气:0
给力!韩青鸿暗自欢喜,但是转念一想,韩竹芸是谁?这时,他才注意到屋外有人的声音传来,之前一直没有在意。
“大夫,我哥他……”
“偶染风寒。”
“偶染风寒?几天前我哥他头脑昏沉,尽说胡话,就是偶然风寒,如今人都从山下滚了下来,头也摔破了,还是偶染风寒?”
“呵呵,偶染风寒。”
一老一少的声音,随着从天而降的雨水,飘落在一个白墙黑瓦的院落里,淙淙的顺着屋檐流下,最后滴滴答答的打在一个浅白的油纸伞上,蹦了下去。
撑着油纸伞的小姑娘,约莫十四岁上下,头上梳着两个乌黑的小辫子,一边一个,垂落肩头,身上一袭红袍,在这冰凉的雨水中,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站在她旁边的老头儿是远近有名的华大夫,一身蓑衣,留着一小撮山羊胡,不管小姑娘如何发问,他只说是偶然风寒,小姑娘又不懂医术,唯有捏着鼻子承认,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好在哥哥几天前发热的时候,已经买过了治愈风寒的药,此时倒也不用开别的方子。
望着华大夫在雨中悠然而去的背影,竹芸轻轻的叹了口气,要说起自己的哥哥,本来是好好的一个读书人,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将来中举为官,指日可待。只是不知这几天看了什么鬼怪的书,尽说一些“穿越”“系统”“老爷爷”之类的疯话,吓的她还以为死去多年的爷爷回来看她了,激动的几天没睡好觉。
今早天还没亮,连日来脑袋发热的哥哥,突然回光返照似的从床上站了起来,然后兴奋的挥舞双臂,欢天喜地的冲出了门,任凭竹芸如何的劝说,头上大雨砸落,就是不理,嘴里还直嚷嚷着什么与天斗其乐无穷。
竹芸阻拦不住,暗想哥哥或许是在家憋坏了,便一手拿个伞,一手撑个伞,在后面追着。
谁成想韩青鸿哪也不去,竟然拼了命的往山上跑,那时天地阴沉,大雨滂沱,山路必然湿滑,若是一个不小心……竹芸不敢设想。
果然,她刚到山下,便看见哥哥横躺在山水之间,不出意外的成了失足少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若是摔断了胳膊腿,他如今年方十八,还有的治,怕就怕摔坏的是脑子,没救!
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经商,家里唯有兄妹俩相依为命,长兄如父,倘若哥哥出了个好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想到此处,竹芸冰凉的鼻子轻轻一抽,忍不住红了眼眶,睫毛上染了泪花。
雨打竹叶,水花飞溅,落在了竹芸的发丝间,落在了她吹弹可破的脸蛋上,落在轻轻颤抖的肩膀,是那么的楚楚可怜,那么的孤独无助——韩青鸿的第一份怨念,就是从这得到的。
不哭不哭,看见自己豆大的泪珠落到水坑里,冒起一串热气腾腾的烟来,竹芸坚强的止住了哭泣,同时安慰着自己,不能哭,不然让哥哥看到了,还以为得了什么治不了的重病,只是偶染光寒而已嘛。
不过,若是她再哭一阵,说不定……
“吱呀。”擦干泪水的竹芸,悄然推开了哥哥的房门,看见床上空荡荡的一片,没有在意,安然进屋掩上了门,自去桌边倒热水。
立在窗前的韩青鸿,张大嘴巴,看着竹芸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心中也是纳罕,她没看见我?自己的这个便宜妹妹,何时成了瞎子?莫不是我获得了别的能力,譬如隐身?
他正要暗自小心琢磨,竹芸忽然放下手中的茶杯,瞪大眼睛望向床头。
床上没人!她才反应过来。
人呢?去哪了?变成蝴蝶飞走啦?竹芸在房中一连转了三圈,终于发现了立在窗边的哥哥,只见他手里正激动的比划着什么,好像蜘蛛吐丝,又似飞剑杀人,口中连连喊着“来了,来了”,心中登时惊疑不定,老爷爷又来了?还是哥哥的脑袋真的被撞坏啦!
“哥哥。”就算是疯哥哥,那也是自己的哥哥,竹芸心里想得明白,赶忙跑到窗边,一把拉住韩青鸿还在比划的手,神情关切的劝说:“哥哥,外面凉,快到床上休息。”
“竹芸你能看见我啦?”韩青鸿反手握住妹妹的柔荑,说了一句玩笑话,旋即一本正经道:“我已经没事了。”
“真的?”竹芸狐疑的望了一眼哥哥头上的纱布,那里还隐隐有着斑驳的血色,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心中信任大过怀疑,应该是没事了,这不,还会开玩笑呢!
两人的父母本是在海上经商,十年前,突然遭遇了惊涛飓浪,船只被打翻,母亲卷入水中,从此不知所踪,父亲这才在江宁安顿了两个孩子,但自己常年在外经商,不归家,只是时不时的托人送些银钱回来,兴许是怕睹人思人,或者仍旧在不死心的寻找母亲的踪迹。
十年来,兄妹两人相依为命,情比金坚。
竹芸心中尚有三分疑虑时,韩青鸿微微一笑,轻轻的将妹妹揽入怀中,拍着她的背心,柔声说道:“哥哥以后再也不发疯了,哥哥会疼你的。”
竹芸刚刚在外面冻得微微有些发红的鼻头,此时更红了,紧张畏缩的身子,也在此刻终于放松了下来,在一片雄浑的温暖中,刚刚强忍的哭泣,终于……一阵湿意在韩青鸿怀里晕开。
“哥哥……”
人间冰凉,外面的雨,下的更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