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金衍出城后,才发现自己忘了借钱。在苏州城的穷苦日子,已经让他忘了钱是什么东西了。好在,他也穷惯了,没有钱,对他来说都不叫事儿。
时入望无际的稻田,还有几亩已收的红薯地。萧金衍在地上挖了半天,找到了两块遗下的红薯,心说晚饭有着落了,正要准备生火,忽然发现一声窸窣的声音,顺声望去,一只受了惊吓的野兔,向外面逃窜而去。
萧金衍喊道,“晚餐,别跑!”手中握了一块石子,提起真气向野兔追了过去。萧金衍将真气灌入手中,将石子弹出,那兔子似乎生了感应,一个蛇皮走位,躲过了石子,冲他吱吱叫了两声,又继续跑去。吕公子见状,跟在后面疾驰。
“小样,我还不信吃不到你。”
萧金衍一口气追出了十多里,饿的两眼昏花,好在吕公子脚力够快,甩开蹄子冲了过去,一蹄将野兔踢了出去,那兔子吱的一声,趴在前面一动不动,吕公子有些得意的望着萧金衍。
萧金衍说,算你有良心,不然晚上就吃驴肉了。
他上前将兔子拎了起来,那兔子张口咬他,萧金衍微一用力,将兔子震晕。
将兔子剥皮,撒上了盐巴佐料,用两根树枝将兔子架起,不片刻,烤熟的野兔肉香四溢,吕公子双眼冒光,围着火堆打转,萧金衍道:“别急,还差点火候。要是有壶酒,今夜就完美了。”
然而萧金衍没带酒,他去不远处河边去汲水。
等提水回来,却见火堆旁边,一名黑衣女子来到火堆旁,以手中长剑将兔子穿过,挑在剑上,吃得津津有味,旁边的吕公子满脸怨言,冲着她直喷鼻息。
萧金衍道:“姑娘,这兔子是我的!”
那女子抬头望了他一眼,目光清冷,并没有理他,低头继续吃。
“不告而取,是为窃!”
黑衣女子目露不悦之色,那表情似乎的我吃了你兔子,是给你面子,你还在这边呱噪什么。右手一甩,一根兔腿骨向萧金衍飞来,落在萧金衍身前是石头之上,那石头顿时粉碎。
萧金衍心说这女子好霸道,吃东西也就罢了,还故意露武功,方才这一下,萧金衍自忖也能做到,但绝不如她这般写意,他寻思了一番,约莫自己不是她对手。他打量着眼前黑衣女子,身材窈窕,体态轻盈,算是一方绝色美女,然而眉目之间十分清冷,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萧金衍欠了她一百两银子似的。
萧金衍暗劝自己算了,反正这么大一只兔子,她一个人也吃不完,大不了等她走了,我吃点残羹冷炙。那女子吃的很慢,但饭量却绝对不小,过了盏茶功夫,一只野兔被她吃的干干净净。
萧金衍有些心疼的问,“好吃嘛?”
女子没有理他。
他的心在滴血,还好火堆下面埋了两块烤红薯。
女子吃完野兔,鼻子嗅了嗅,又将那两块红薯从火堆下面挖了出来,一边吹着气,一边吃了起来,萧金衍心说这娘们怎得胃口这么大,不怕吃成胖子嘛,过了片刻,红薯也吃光了,她才收拾了下,拍了拍手。
“还有嘛?”
萧金衍摊了摊手,“真没了。姑娘,偷吃我的东西,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女子有些警惕的望了他一眼,将手中长剑挥了挥,似乎在挑衅萧金衍。“兔子那么可爱,你怎么能吃兔兔?”
萧金衍说大姐,这兔子似乎是进了你肚子了吧?
女子道,“又不是我杀的。一只兔子而已,本姑娘吃是看得起你。”
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主儿,萧金衍真是有些无奈,难怪贾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萧金衍道:“姑娘,大半夜的,你一人跑出来,荒郊野外的,你家里人不怕你出事嘛?”
黑衣女子阴阴的道:“我是女鬼,你怕不怕?”
萧金衍只觉一阵凉风从后背吹过,生出一身冷汗,向后退了两步,“咱不带开玩笑的哈!”
黑衣女子噗嗤一笑,如百花绽放。
萧金衍心说这才对嘛,刚才绷着脸,我还以为真遇到女鬼了呢,他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鬼神一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是这女子出现的如此突兀,而且露出的武功又极为高强,就算不是女鬼,也是极为厉害的高手。
女子又道:“你放心,这顿饭我不会白吃你的。”
萧金衍说,“没事,没事,以身相许就不用了。”
女子最见不惯这种说话轻薄的男子,见萧金衍言语花花,不由怒道:“贫嘴!”说着,提剑就向萧金衍攻了过来。萧金衍连连后退,喊道,“我没吃饭,打不过你!”
女子收剑,“知道就行。”她沉吟片刻,道:“本来我想杀你,可是吃了你东西,就饶你一命吧。”
萧金衍说天下哪里有这种道理。
女子道:“所有对我出言不逊的男人,我都杀了。”
萧金衍打了个激灵,“姑娘是天下心地最好、最善良的女子了,想必也不会对我这个无名小卒下杀手,时候不早,姑娘请自便吧。”
黑衣女子冷笑,“心地最好?哼哼。”
这时,远处忽传来一阵哨声,三长三短,黑衣女子听到,从口中取出一只黑哨,吹了三长三短回应,旋即道,“今日,本姑娘心情好,留你一条命,下次见你,别怪我手下无情。”
萧金衍说,“后会有期,不,后会无期!”
女子转身,施展轻功,向哨声方向疾驰而去,不片刻,便消失在夜色之中。这一手轻功,萧金衍见了也自愧不如。
吕公子嗷嗷叫了两声。
萧金衍气不打一出来,“憨货,饭辙没了,你刚才怎得不拦着她?”
吕公子有些委屈,似乎再说,你不也拿她没有办法嘛。萧金衍气呼呼坐下,看着一地的兔骨,肚子咕咕叫的厉害。吕公子则低头,啃地上的青草,在嘴里嚼的有滋有味。
萧金衍骂道,滚远点去啃去!
经过这番折腾,他连练功的心情都没有了,将草席扑在火堆旁边,蒙头就睡。
次日清晨,日上三竿,萧金衍被一阵马蹄声吵醒,抬头观瞧,却见远处来了一支车队,为首是一灰衣老者,骑着一头黑马,后面跟着十余骑,将一辆黑色马车护在中间。
那老者来到萧金衍身前,笑着问,“这位小哥,劳驾问下,扬州城怎么走?”
萧金衍看到他马背上的酒葫芦,眼睛一亮,沉吟道,“这个,我还还没吃早饭呢!”灰衣老者微微一笑,“这里还有几张烙饼,小哥若不嫌弃,还请笑纳。”
十张烙饼落肚,萧金衍打了个饱嗝,“有酒嘛?”
老者将酒葫芦取下,扔了过来,萧金衍伸手接过,打开酒葫芦,仰头便饮,烈酒入口,辛辣无比,萧金衍叫道,“好酒!”一口气竟将酒饮了个干净。
萧金衍抿了抿嘴,“扬州嘛,顺着这条官道走百二十里,见到一个牛家庄,向北一拐,再行三十里,便是扬州城了。”
灰衣老者道了声谢,又问,“小哥,可也是去扬州?”
“正是!”
“既然同是去扬州,我们又人生地不熟,不如一同行,一来大家互相有个照应,二来嘛,烦请小哥当个向导,抵达扬州后,我们愿意奉上十两银子作为酬谢,不知意下如何?”
萧金衍打量了车队,十余骑之中,有三人负伤,那辆黑色马车上有箭痕,便知这些人肯定是遇到了麻烦,然而十两银子的诱惑力实在太大,让他有些犹豫。
老者又道,“若是小哥嫌少,不如十五两?”
萧金衍哈哈一笑,“既然老哥这么痛快,我要是拒绝了,岂不显得我不通情理不是?”说着拍了正在睡觉的吕公子一巴掌,“憨货,起床了,每次吃得比我多,睡得比我久,信不信到了扬州城,我把你卖了!”
吕公子不服气的嗷了两声。
萧金衍翻身上驴,说了句走吧。
一行人向扬州方向驶去。
萧金衍没有理会那灰衣老者的邀请,故意走在了车队后面,心说要是遇到小毛贼,可以帮个忙,要是对方是棘手之人,自己一拍驴屁股,溜之大吉。一路上,那老者故意找萧金衍套话,萧金衍随口应付了两句,便没有理会他。
到了中午,来到了一家驿站。
众人在驿站下马,分批进去用餐,其余人护在那辆黑色马车旁边。不多时,马车之上,有一红衣婢女下来,去驿站端了些饭菜上车,临上车前,警惕的眼神落在了萧金衍身上,打量了许久。
萧金衍心中恍然,原来车内是女眷。看这些人行头打扮,应是武林中人,貌似还惹上了不小的麻烦。
驿站之内。
一名属下对灰衣老者道,“刘长老,那姓萧的男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出现在我们去扬州城的路上,属下认为,此人有些不简单。”
灰衣老者道:“这葫芦三日醉,酒劲极大,就算是我,每次也只敢饮三口,此人一口气喝光两斤,面不改色,肯定不是普通人。”
“那您为何还要留在身边?”
“方才我故意试探他,此人看到车身上的箭痕时,略有犹豫,显然不是作伪。我用内力探过他武功,只觉得他内息十分古怪,连我也看不透他,若是那些贼人追来,说不定还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若是对方派来的奸细呢?”
灰衣老者冷然道:“真若如此,我们就先下手为强,将他拿下,手中有个人质,他们动手时,也会投鼠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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