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议论纷纷,孙得胜道,“那狗贼定跑不远,我们一起出去,将他捉回来给刘长老报仇。”
另一黑衣大汉道:“我看不妥。”
孙得胜道:“怎的不妥?赵老三,刘长老遇袭,你不肯出力帮忙,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不会是跟那姓萧的狗贼一伙的吧?”赵老三遭他抢白,脸上一阵红、一阵青,辩解道:“你武功比刘长老如何?”
“自是不如。”
赵老三道:“咱们一行人中,以刘长老武功最高,那人既能偷袭刘长老得手,武功自然不是寻常等闲之辈,我们若是这样上去,贸然行事,与送死又有何区别?”
孙得胜又道:“我们人多势众,还怕了他不成?”
赵老三、孙得胜都是光明教的香主,两人分管不同香堂,平日里本来就不对付,此刻遇到危险,竟各执一词,争辩起来。
刘铁柱不厌其烦,冷声呵斥:“住口!”众人纷纷压言,他接着道,“如今形势危急,又有强敌环伺于侧,若贸然出击,岂不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孙得胜!”
孙得胜道:“属下在。”
“吩咐下去,今夜加强哨备,众兄弟将小姐车辆围拢,略作休息,明日天一亮,即刻赶路!”
孙得胜领命而去,其余众人也都打起精神,轮流当值。
萧金衍躲在暗处,暗忖若是这车队之中有内奸,此刻刘长老受伤,正是最佳偷袭时机,于是静侯在不远处。过了盏茶时分,萧金衍看到一名红衣女子从营地中悄声出来,正是那婢女小红。她快走了几步,来到了河边。
忽然身后有人道:“红妹!”
小红猛然一惊,看清楚来人是孙得胜后,笑颜如花,道:“孙香主,你还没休息呢?”
孙得胜说,“这么晚,红妹出来干嘛,不怕有坏人在附近嘛?”
小红笑着说,“坏人,还还在装傻,你明明知道,我在这里是等你的。”
孙得胜听闻,喜上眉梢,偷偷向后看了一眼,说,“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往前面走两步。”
说着,拉着小红的手,来到河边一处石头之下。傍晚时,孙得胜想要与小红亲热,被萧金衍破坏了兴致,如今四周无人,又如何不欢喜,他将小红环在胸前,道:“红妹,这两天你跟小姐寸步不离,我可想死你了。”
小红嬉笑道:“既然想死我了,那就去死吧。”说罢,她声音渐冷,孙得胜正要出声,却被小红一把捂住嘴,他全身一软,瘫倒在地上,胸口处,插着一柄短匕,只露出了寸许。
小红将匕首取出,在河中洗去血迹,冷冷道:“本想等事成之后,再将你碎尸万段,今日一刀结果了你,算你捡了个便宜。”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只信鸽,拴上一个细筒,向空中一抛。
那信鸽在营地盘旋片刻,飞了出去。
萧金衍将这些看在眼中,他也暗自震惊,本以为就算有内奸,孙得胜的嫌疑最大,却没料到婢女小红竟背叛了光明神教。小红收拾完现场,正要离去,却发现萧金衍双手抱胸,站在了她身前。
小红惊道:“怎得是你?”
萧金衍笑吟吟道,“小红姑娘好手段,孙香主虽然品性不咋地,却也没有对不住你,你这一刀,真是干净利落。”
小红脸色数变,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见并无外人,这才道:“姓萧的,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管我们一笑堂的事?”
萧金衍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想管,可你今天给了我十片金叶子,我不管也不成啊。走吧,跟我去见刘长老。”
小红冷笑一声,忽然大声喊叫起来,“快来人啊,贼人杀了孙香主!”
萧金衍见小红哭的凄凉,“这演技,奥斯卡都欠你个小金人了。”
他站在原地,丝毫未动,众人闻声赶来,纷纷将萧金衍围在了中央,小红见众人来了,连道:“赵香主,这姓萧的,杀了孙香主。”
赵老三虽与孙得胜有过龃龉,但也算不上深仇大恨,如今见到孙得胜竟然被杀,虽有些幸灾乐祸,却也不得不慎重,他望着萧金衍道:“姓萧的,方才让你跑了,今日你竟还敢来送死?兄弟们,一起上,给孙香主报仇!”
萧金衍问:“刘长老呢?”
赵老三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有脸来问我们!”
萧金衍运功防备,内息尽数散去,忽感应到密林之内,有窸窣脚步声,仔细一听,竟有三四十人之数,其中不乏有大知玄境的高手,萧金衍急喝道:“小心!”
夜空之中,传来破空声。
萧金衍心生警兆,侧身一闪,一支黑色的长箭没入地下,箭身之上,泛着幽光,显是涂了剧毒。若稍微迟疑片刻,恐怕已中箭了。
嗖嗖嗖!
人群中传来一声声惨叫,在这当口儿,已有五六人胸口中箭,仰面跌倒,身体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气绝身亡。
远处杀声四起。
不远处刘长老喝道,“布阵,保护小姐!”
其余众人纷纷后退,来到了黑色马车旁。
一群江湖高手身穿夜行衣,腰间系了一条红丝绦,纷纷向马车方向围攻过去,倒是将站在一旁的萧金衍晾在了一边。为首之人,是一黑衣老者,以黑衣蒙面,率人将马车围的水泄不通。
刘铁柱望着来人,冷然道:“想不到,多年未见,堂堂的地榜高手,酒狂任鹏举,竟成了一笑堂的走狗!”
萧金衍心奇,酒狂任鹏举当年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人物,以一副奇拐为兵刃,在江湖上以“十八路披风拐”成名。此人嗜酒成性,亦正亦邪,虽算不上绝顶高手,但也绝不会沦落到给赵无极当走狗的地步。
酒狂任鹏举见被人识破身份,将蒙面摘下,傲然道:“赵无极算什么东西,老子怎会效忠于他,若不是看在宇文大都督三十斤拉菲的份上,我会做这等事?”
萧金衍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萧金衍生性好酒,对天下美酒了如指掌,当年与在苏州时与李秋衣(隐阳)纵论天下美酒时,李秋衣将隐阳的赤水酒排在了第一,却又不得不承认来自波旁国的拉菲红酒,入口醇香,天下一绝。只是这种酒,中原极少,寻常打着拉菲口号的,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多半是假货。想不到,宇文天禄竟如此大方,直接送了三十斤给任鹏举。
刘铁柱道:“想不到区区几斤猫尿,就让你甘心卖命,任老怪,你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任鹏举道:“刘兄弟,当年你我也算是朋友一场。今夜我来,并无他意,只要你将那车内之人交于我,咱们交情依旧。否则,就别怪老兄我不客气了。”
刘铁柱笑骂:“交你奶奶!”
任鹏举喊道,“动手!”
黑衣人手持兵刃,围成一个圈儿,向黑色马车围了过去。刘铁柱喊道,“行阵!”
此令一出,剩余七八名护卫,目露死志,以马车为轴心,伸出数柄长剑,状如梅花,正是光明神教的镇教剑阵,幻剑梅花阵。之前,一笑堂曾多次偷袭车队,吃过不少暗亏,深知这个剑阵的厉害,却也只围不攻,等着任鹏举号令。
任鹏举见状,将长拐横起,凌空而起,携带风雷声,向刘铁柱当头破去。
刘铁柱脚步微换,只见三四柄长剑从缝隙中探出,迎了上去,分别刺向任鹏举天池、膻中、天池三处要穴,任鹏举暗骂对方狡诈,硬生生在半空之中变招,以拐点中其中一柄长剑,变幻身形,向后而去。
刘铁柱见状,脚步向前踏出,一剑刺向任鹏举脚踝之处。
任鹏举在半空之中,若被刺中,恐怕这只脚就要废掉。到时,这只拐就不再是兵刃,而是一种工具了。任鹏举连呼上当,此刻势头已去,眼见就要戳中脚踝。
忽然,一道黑影消无声息闪过。
就如从窥伺在黑暗处的毒蛇一般。
一柄长剑悄然而至,刺向刘铁柱咽喉。
刘铁柱此刻来不及变招,心说要坏,也顾不得偷袭,将头一低,长剑一送。听得一声惨叫,任鹏举脚踝被削断,在空中跌落下去。
噗。
长剑从刘铁柱左肩刺入,将刘铁柱肩胛骨刺了个对穿。刘铁柱吃痛,连向后退,却见那道黑影,如游龙惊凤,在黑色马车前后穿梭,须臾间,斩杀了三名护卫。
幻剑梅花阵被破。
黑衣人全身散发出清冷之气,站在夜色之中,正如冬日里的数支寒梅。
萧金衍识得此人,正是昨夜抢了自己兔肉的那名黑衣女子。只是没料到,这女子不出手还则罢了,一出手,便是杀招。刘铁柱望着黑衣女子,骇然道:“你是宇文霜?”
江湖盛传,宇文天禄有爱女宇文霜,十五岁便继承了宇文大都督的一身修为,十七岁进入大知玄境,深得宇文天禄喜爱。除此之外,宇文霜还认了当今皇后为干娘,被皇帝封为宁陵郡主,可自由出入皇宫。
想不到,今夜一现身,便将光明神教的护法重伤,虽有偷袭成分在里面,其实力也不容小觑。更令人惊的是,宇文霜隐忍功夫实在了得,宁肯牺牲酒狂任鹏举一条腿,也要等刘铁柱势尽,一击得手。
宇文霜整理了下鬓间乱发,嫣然道:“刘长老,当年家父诚邀你加入圣教,共举大业,你三番五次的回绝,却对东方不亮那老贼忠心耿耿,此番行径,着实令家父心寒啊。”
刘铁柱呸了一声,吐了口痰,骂道:“宇文天禄倒行逆施,背信弃义,乃人人得而诛之的奸邪小人。让刘某人与这等人为伍,非是不愿,实乃不屑!”
宇文霜不理刘铁柱,侧身对黑色马车中人道:“东方妹子,听说你身子不好,我在京城认识几个名医,不如跟我去京城盘旋几日?”
黑色马车之中,无人应声。
婢女小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宇文霜身前,盈盈下拜道:“郡主。”
刘铁柱见到小红,略露惊愕之色,“小红,我家小姐待你不薄,你为何做出这等事?”
小红娇笑一声,说:“刘长老,我十五岁起跟着小姐,在此之前,我是宇文郡主的四剑侍,郡主深谋远虑,早已识破你们伎俩,命我潜伏在你们教内,正是等今日有用武之地。”
宇文霜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小红道,“小红能为郡主效命,乃三生有幸。”又道,“郡主,您要找的那女子,就在车内,属下这就去擒她出来。”说罢,小红来到黑色马车前,低声道:“小姐,奴婢请您出来!”
刚要挑帘,宇文霜忽道:“小心。”
然此时已来不及,数道银光闪过,若干枚银针从挑帘之内激射而出,小红哇的一声惨叫,右眼中针,鲜血直流。
刘铁柱见状,怒叱一声,释放出全身修为,左肩胛处鲜血迸出,长剑交到右手,向宇文霜递了出去。宇文霜眉头微皱,略一侧身,却见刘铁柱施出全部修为,拍在了马屁股上,马吃痛受到惊吓,一个窜步,从人群之中冲了过去,向萧金衍藏身之处狂奔而去!
刘铁柱喊道:“萧兄弟,拜托你了!”
萧金衍见状,纵身一跃,上了马车,拉住缰绳,向远处跑去。
宇文霜怒斥,“贼人大胆!”
却见刘铁柱向前扑倒,将宇文霜双腿保住,宇文霜又气又恼,运起内力,欲将刘铁柱震开,谁料刘铁柱竟心存死志,咬紧牙关不肯松手,宇文霜提剑,一剑刺入刘铁柱胸口。
鲜血汩汩,刘铁柱气绝身亡。
宇文霜一脚将他尸体踢开,斥声道:“还不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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