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麻烦。
有些人的就是为解决麻烦而生的。
大周第一刺客箭公子,就是其中之一。
箭公子是江湖上最神秘三人之一,另外两名是天机老人、隐剑传人。
在江湖上,说起箭法名家,除了终南山的南山一箭外,便是这名箭公子了。
没有人见过箭公子,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姓甚名谁,多大年纪,他也从来没有公开露过面,所有的生意,接与不接,价格多少,都是由他的婢女李如意来谈。
箭公子虽是大周人,但三年前,他离开了大周,开始在大明、大楚做生意。当然,江湖传闻,他之所以离开大周,是为了逃难:因为他得罪了大周王国的摄政王拓跋爬。
三年前,大周国皇帝拓跋跑跑忽然染疾暴毙,年仅八岁的小太子登基继承皇位,大权落入拓跋爬手中。不过,坊间有言,拓跋跑跑并非染疾,而是在皇宫之内被天外来的一箭刺穿头颅,这支箭的主人,正是箭公子。
摄政王找到箭公子,要买皇帝人头,箭公子开出了十万两黄金的价格,对于皇帝来说,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结果,箭公子在三百丈的雁回塔上,潜伏了七天七夜,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向皇宫放出了天外一箭。
然而,箭公子找摄政王要钱时,被摄政王拒之门外,并派出大周两位通象高手追杀箭公子,箭公子被迫无奈,离开北周,并放言,十万两黄金按月息七厘计息,五年内若不兑现,将亲自上门收债。
萧金衍没有料到,今夜在扬州遇到这位传奇箭公子。他更没料到,箭公子的箭会对准了他。
萧金衍不敢乱动,因为对方已锁定他的气机。箭公子修行的是南海箭神向中原一脉的箭术,修炼到大通明境,射出的箭能无视空间、时间,甚至可以扭曲空间,于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之中。
萧金衍自知无法躲避,索性拉着宇文霜大咧咧坐在了地上,闲聊起来。
“你知道,天底下箭法谁最厉害吗?”
宇文霜不知其用意,还是很配合地问,“谁?”
萧金衍笑着说,“应该的终南山的南山箭叟吧,我曾经找他喝过酒,席间他自称箭法天下第一,我就有些不服,说北周的箭公子,箭法无双,你俩没有比试过,又怎么敢自称第一?
这时,飞过一群麻雀,约莫百来只,他顺手拿起一张弓,指着天空说,这群麻雀中,有一只麻雀跛脚,你信不信,我说不信,他张弓就是一箭,射落了一只麻雀,果然那只麻雀有一条腿是断的。我当时就跪服了,说有机会若能遇到箭公子,必向他说起此事。”
一个声音从夜空中传来,“你的左耳之上,有只蚊子。”声音忽远忽近,有些尖细,飘忽不定,听着有些怪异。
萧金衍伸手去摸左耳。
嗖!
一道寒光贴着萧金衍耳朵过去,叮的一声,插入旁边的树枝上。
两人看过去,却是一支巴掌大小的红色小箭,箭尖如针,上面钉着一只蚊子。
萧金衍心中巨骇,他用弦力感应过,方圆三十丈外,并未感应到人,也就是说,这支箭的主人,在三十丈之外,单论这份眼力,天下恐怕没有几人能够做到。
萧金衍问:“阁下可是北周箭公子?”
“我是谁不重要。”那声音又道,“你怕不怕死?”
萧金衍试着找出那人藏身之处,试了几次,都是徒劳,于是道:“怕!呃呃,不是怕,是怕极了。”
箭公子嘿嘿一笑,“倒也诚实。”
“诚实是一种美德嘛。有趣,不过,有人出了一百两黄金,要买宇文霜的性命,所以,你们死定了。”虽在闲聊,那人气息依旧锁定二人。
萧金衍不解问,“花钱之人请你杀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箭公子道:“这两年经济形势下行,又是贸易战,又是加息的,生意不好,买一赠一,你就是那个添头。”
萧金衍有些丧气道:“这也太伤人了。”
宇文霜冷笑道,“什么人这么看得起我,还出一百两黄金?”
“替客户保密,是我们这行的职业道德。”
萧金衍恼火道,“乱杀无辜,这样是不道德滴!”
箭公子不屑道:“干杀手这行,还用讲什么仁义道德?”
这时,一阵悠扬的箫声,从远方飘了过来,只听箭公子骂道,“谁他娘的偷袭老……哎哟!”
噗通一声,百丈之外,有人影从一株胡杨树上跌落,方一落地,那人立即跃起,跳入了不远处一个小湖之中,水遁而逃。
那箫声婉转,如一轮明月,遥挂在大江大河之上,吹得正是那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萧金衍不懂音律,却也听得痴了。宇文霜脸上却露出一丝惊喜之色,待一曲奏毕,她才惊呼道:“三姨娘?”
明月之下,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夫人,飘然而至。萧金衍见此人约莫三十余岁,容貌绝美,道袍虽然宽松,依旧遮挡不住她娇娆的身材,眸若皓月,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射仙子。
霜身前,微微一笑,“霜儿!”
一向高傲清冷的宇文霜,见到了此人,如见了亲人一般,上前拉住她的手,道:“三姨娘,你若再来晚一些,就见不到霜儿了。”
萧金衍听宇文霜语气,已知此人是宇文天禄的三夫人,李夕瑶。当年在登闻院,他曾听过李夕瑶大名,乃二十年前江湖第一美女兼才女,后来嫁给了宇文天禄做妾,这件事曾在江湖上引起不小的轰动。他向前一步,双手抱拳,躬身施礼,“晚辈萧金衍,拜见三夫人!”
李夕瑶上下打量着萧金衍,淡淡一笑,“你与李纯铁是同门,我不过痴长你几岁,不必如此多礼。”
宇文霜道,“三姨娘,你怎么来扬州了?”
李夕瑶笑道:“你爹让我来扬州办些事,本想早些与你联络,结果遇到点事耽搁了,下午我去了扬州米店,发现扬州分舵被毁,便一直躲在暗处,今夜之事,我都看到了,你们逃出来后,我便一直在暗中跟着你们,谁想到遇到北周那个喜欢装神弄鬼的人。我看不惯,就赏他几根冰魄银针。”
宇文霜道:“只是,这些年来,姨娘一心修道,从不过问我爹的事,什么事能让您亲自跑一趟?”
李夕瑶指了指萧金衍,“其实我是为你而来。”
萧金衍不解道:“为我?”
宇文霜讶然:“为他?”
李夕瑶点头道,“你可曾听过,江湖上有一句话,叫做金刀不死,隐剑不出?”
宇文霜说:“那不是《武经》上的一句话嘛?”
“不久前,王半仙曾酒后吐露一句话,说隐剑将出,你爹以风月宝鉴做过推衍,一度断定,这位萧公子,就是即将出世的隐剑,所以派我来调查此事,只是这位萧大侠,无论从武功,还是潜力,实在不堪入目,多半是你爹失算了。”
说这些话时,李夕瑶一直在观察萧金衍的反应。
萧金衍也露出惊愕之色,转而笑道:“夫人也太抬举萧某人了。”
李夕瑶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又道:“你怀里有件东西,是我想要的,不过看在今夜你救了霜儿的份上,我便放过你了。回头告诉李纯铁,有些事,眼见得并不一定为实,让他三思而行。”
萧金衍挠挠头,“什么意思?”
“你只消这么说,他会明白的。”李夕瑶对宇文霜道,“霜儿,我们走吧。”
宇文霜有些迟疑,站立不动,李夕瑶是过来人,又如何不知道她心思,微笑道,“我去前面等你。”留下萧金衍、宇文霜两人,向不远处走去。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空气,忽然有些安静。
宇文霜秀眸微闪,睫毛轻眨,看着萧金衍,心中思绪万千。眼前这个男子,武功不高,容貌也不甚出众,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然而,在危急时刻,却又义不容辞,这种担当,让她有些痴迷。不过,她是高傲之人,就算心中有了一丝好感,又岂肯承认。更何况,他与登闻院李纯铁关系密切,将来迟早会要成为敌人。
宇文霜轻轻道:“萧金衍。”
萧金衍也在胡思乱想,闻言一愣,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心中也忍不住一动,“嗯?”
“我们算是朋友嘛?”
萧金衍道,“应该,大约,算吧。”
宇文霜叹了口气,“只可惜,你是登闻院的人,与我一笑堂势不两立,今日一别,若再相见,怕是刀剑相向之时,我求你两件事,你要答应我。”
“什么事?”
“你先答应。”
萧金衍见她情意真切,不忍心拒绝,道:“我答应你了。”
宇文霜正容道:“第一,你武功不行,将来你我若为敌,我不杀你,你也不许杀我。”
“呃呃……”萧金衍略一沉吟,点了点头。“第二件事呢?”
宇文霜向前一步,来到萧金衍身前,低声道:“吻我!”
说罢,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像极了天上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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