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坊老柴油铺的一场大火来的猝不及防,一口气烧了周围十三间店铺。
正是六月,天干物燥,连日不雨,油坊内又满是桐油,火苗瞬间冲天而起,成连绵之势。好在此处靠近赤水河,官府和百姓齐齐出动,才避免了火势蔓延,直到日落十分,火势才被控制住,饶是如此,整个白虎坊损失惨重。起火的原因,据说老柴油铺的伙计在店内抽旱烟,不小心点燃了桐油,?老柴也被烧成了焦炭,不过从差人那边得到的小道消息,老柴尸体上有利箭穿胸的痕迹,显然是在着火之前已经身死,消息在坊间流传,成为一件悬案。
萧金衍、李倾城两人灰头土脸,浑身湿漉漉,很是狼狈。
为了防止桐油挥发聚在地窖引发火患,地窖顶部多挖有通风口,火把扔下来时,两人当机立断,以内力震碎通风口上木阀,逃了出来,跳入赤水河中,才躲过了一劫。
萧金衍望着河对岸救火人群,道:“想不到这些人竟如此歹毒。”
李倾城眼神之中露出一道杀机,他冷冷道,“虽然没有证据,但这笔账记在城主府头上。今夜,你跟我一起去城主府。”
“干嘛?”
“收账。”
萧金衍想了片刻,摇头道,“明日便是金刀王大殡,若李仙成有所图谋,今日府内必然守备森严,我们贸然前去,只会打草惊蛇,不妥。”
“依你之见?”
“在此之前,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咱们在城内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这场大火将老柴油坊烧成了灰烬,没人知道我们还活着,如此一来,咱们趁机改头换面,暗中调查李仙成不轨之事。”
不多时,两人已换上了雷振宇给的面具,成为隐阳城中再普通不过的两个百姓,随着百姓一起涌到白虎坊,加入救火行列。
火势渐弱。
城主府派人封锁现场,有幕僚在安抚周围百姓,幕僚长柴公望、李人杰来到老柴油坊,随行的还有一人,萧金衍一看,正是当年的老熟人,巴山剑派唐不敬。萧金衍心想,去年在涪陵城,这家伙挑拨孙千古找茬,后来便没有了消息,没想到今日竟来到了隐阳城。
地窖早已塌陷,烧成了一片焦土。
柴公望道,“唐代掌门,这一计甚妙!”
唐不敬道,“柴先生,杀了此子,我便是堂堂正正的巴山剑派的掌门,‘代’字可以免掉了。”
去年,唐不敬回到巴山剑派,代理掌门之位,声称要为老掌门报仇,不杀萧金衍,就不拿掉“代”字,今日大仇得报,终于松了口气。
李人杰也道,“你可能认得出萧金衍?”
唐不敬道,“此人与我巴山剑派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出来。”
李人杰指着地窖道,“这里好大一堆灰,你来帮忙认一下吧!”
唐不敬像模像样的来到地窖,转了一圈,指着一堆灰屑,道:“就是这个了。”
“何以见得?”
唐不敬道,“萧金衍为人歹毒,心如铁石,你看这对灰烬,粗细不一,应该是燃烧不充分,必是他无疑了。”说着,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空酒瓶,将那一堆灰烬装了进去,道,“等回到巴山剑派,我便用他骨灰祭老掌门!”
众人又搜索半晌,没有其他发现,在柴公望带队之下,离开了白虎坊。唐不敬报了仇,心情愉悦,大仇得报,岂能无酒,于是向曹家的李记陈酿走去。
萧金衍、李倾城见状,尾随而去。
唐不敬进了酒肆,张口便要一坛酒,一听价格贵地离谱,又改成了一壶赤水酒,点了凉碟小菜,一碟花生,一碟毛豆,倒了一杯,细饮慢琢,很是陶醉。
萧、李二人来到他对面,道,“看这位大侠红光满面,应该是有喜事啊。”他两人已改头换面,雷家庄面具天下一绝,也不虞唐不敬看出猫腻。
唐不敬示意二人坐下,笑道,“实不相瞒,今日我用计杀了两个仇人,为我师父、师兄报了仇,来,来,坐下,每人赏你们一杯酒。”
说罢,他向伙计要了两个酒杯,给每人倒了小半杯,推到二人面前。
萧金衍问,“不知大侠如何称呼?”
唐不敬傲然道我,“在下巴山剑派正式掌门,唐不敬!”
李倾城恍然道,“原来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唐掌门?”
唐不敬心说难道自己在江湖上这么有名嘛,看来前不久花了三百两在晓生江湖上做的那个专访挺管用。
“你们听说过唐某?”
“杀师弑兄,谋取掌门之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啪!
唐不敬手中酒杯落地,伙计听到,过来提醒道,“一个酒杯十文钱哈!”唐不敬浑然不觉,盯着二人问,“你们究竟是何人?”
萧金衍嘿嘿一笑,“无名路人而已。”
“哼!”唐不敬道,“一派胡言。我师父巴山夜雨潇湘客,乃苏州萧金衍所杀,此事是我亲眼所见。你们又从何处听来的谣言?”
萧金衍道,“这看不是胡说,我是听六扇门一个老差人临终前所说,他说潇湘客大侠共中了两剑,致命一剑,从下向上入胸口,剑身在胸腔内拐了一个斜角,这一招,正是贵派的巴山夜雨剑。而另一人中的则倒插柳,也是巴山剑派剑法,所以那差人断言,必然是师门内讧杀人。”
唐不敬忙问,“那老差人呢?”
“去年得了疟疾,死了。”
“这件事,还有谁知晓?”
萧金衍道,“恰好我两人是那差人邻居,他无儿无女,是我二人为他老人家送终。应该未传入六耳之外。”
唐不敬心中闪过一丝杀机,脸上不动声色,道:“这种无中生有、空穴来风之事,两位兄弟莫要相信,来,我请你们喝酒。”
萧金衍捕捉到他表情,知他已上钩,口中却推辞道,“这赤水酒味道不咋样,要是葡萄酒,那就再好不过了。”
唐不敬心说反正这是你们最后一顿酒,喝饱了当个醉死鬼,找不到投胎的路,于是道,“伙计,来一坛葡萄酒。”
萧金衍大声道“唐掌门果然是豪爽大方之人,怎么看都是人中龙凤,一看就不像是杀师弑兄之辈,今日我兄弟二人与君一见如故,说什么也得喝两坛,伙计再来一坛!”
伙计向唐不敬投去询问的目光。
唐不敬一咬牙,“两坛!”
两坛葡萄酒上来,萧金衍、李倾城一顿风卷残云,唐不敬心中滴血,他娘的,这酒老子连个零头都没喝到啊。
不多时,两人趴在桌前。
唐不敬喊了两人一身,见两人如死猪一般,喊来伙计,一听要三两多银子,直嘬牙花子,但想到今日之事,若泄露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结账完,扶着二人走出酒肆,喊了一辆马车,拐弯抹角、抹角拐弯,来到朱雀坊一处荒地。
萧金衍打着酒嗝,问,“唐掌门,这是要去哪里?”
唐不敬道,“咱们换个地方继续喝。”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适合喝酒,倒更适合杀人埋骨。”
唐不敬抽出长剑,向萧金衍走了过来。萧金衍连连摆手,佯作骇然道,“唐掌门,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杀我?”
唐不敬阴阴笑道,“你俩本来可以不死,不过却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所以抱歉,只好杀你二人灭口了。”
萧金衍问,“当日,你也是这样杀潇湘客和孙不二的?”
唐不敬闻言,道,“你说什么?”
萧金衍一指他身后,道,“你看,后面有个人,胸口插着一柄剑,趴在你身后,要跟你索命呢!”
唐不敬当日杀死师父师兄,心中本来有鬼,听到萧金衍这番话,忍不住觉得后脖颈发凉,一转身,只见一个拳头劈来,脑袋一痛,晕死过去。
李倾城甩了甩手,“脑袋不大,倒是挺硬的。”他踢了唐不敬一脚,见他毫无反应,问,“这家伙怎么处理?”
萧金衍道,“留着有用。”
萧金衍用黑布将唐不敬眼睛蒙上,又找了根绳子,将他捆在一块石头上,与李倾城等他醒来。
夜色已黑。
唐不敬醒转过来,见眼睛被蒙,四周是呼呼风声,喊道,“有人吗,救命!”
无人应答。
唐不敬使劲挣扎,怀里掉下来一个东西,吧嗒一声摔碎了,正是今日在油铺装萧金衍“骨灰”的那个瓶子。
一阵阴风吹来。
地上窸窣作响。
唐不敬听到有人道,“唐不敬,唐掌门,我死得好惨啊!”说着,一双手抓住他的脚,骇得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是谁?”
“我是萧金衍啊,唐掌门,今日我被烧成灰烬,你将我魂魄装入瓶中,现在我七魂六魄尽毁,投胎无望,唐掌门,你说怎么办吧?”
唐不敬大惊失色,他们剑派所在的大巴山,经常流传一些冤魂死去化作厉鬼索命之事,加之又做了亏心事,连道,“好汉饶命……”
“我不是好汉……”
“好鬼饶命!你放心,今日之后,一定请最好的法师,给你做七七四十九天道场,帮你超度,让你下辈子投胎到大富大贵之家。”
“今日在奈何桥,我碰到了潇湘客和孙不平两人,黑白无常说他们属于横死,也无法投胎,准备这两日也来找你索命哩!”
“别,别,千万……别!”唐不敬吓得脸色苍白,牙关打颤,说话有些结巴起来,“我……我只要……你放我一条活路,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萧金衍问,“明日金刀王大殡,李仙成究竟有什么阴谋?”
唐不敬道,“他……在金刀台上埋了桐油,准备……”唐不敬猛然一惊,反应过来,“萧金衍,你没死?”
萧金衍哈哈大笑,“我要是死了,你的代掌门的‘代’岂不要拿掉了,唐代掌门?”
唐不敬正要破口大骂,猛然脑门挨了一拳,又晕死过去。
李倾城道,“此人怎么处理?”
萧金衍道,“扔这里吧,他这种杀师弑兄之徒,杀了他,脏了我们的手,留着让他们师门的人处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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