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崇义坊,刚好到了北边不远处大夏门换值的时辰,一队守卒挎着刀慢悠悠地往城里走。
李存绍正巧走在他们后面,突然觉得队伍打头那小将的背影似乎很是眼熟。当下李存绍便从旁边快步绕到前面,装作不经意地一回头,看清了领头人的模样。
“符将军?”
李存绍没想到那打头的将领竟是符彦超,自从在幽州别过以来,二人已经有半年多没见面了,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相遇。
“小太保!”符彦超听旁边有人叫到自己,定睛一看竟是李存绍,也是又惊又喜,连忙招呼剩下的士卒道:“你们先各自回去,我有些事。”
士卒们从符彦超口中听到小太保三个字,已是一脸好奇地打望着李存绍,只是听符彦超下令,又不敢无礼,只好抱拳领命各自散去。
符彦超小跑过去,笑着道:“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小太保。”
李存绍也是一笑,拍拍符彦超的肩膀:“符将军还未曾用食吧?此处人多耳杂,咱找个地方坐下说。”
于是二人在附近找了处酒家,特地选了用帘子隔开的单间坐下。
符彦超开口笑道:“昨日小太保刚回来,今日名字可就传遍整个太原府了。”
李存绍摆摆手:“碰巧遇到罢了,不说这个。倒是你怎么会在这?”
符彦超沉吟一番,道:“六月时晋王府来信,说家母大病,想要见我和我弟彦饶一面,所幸我们兄弟二人到了太原府后家母病已大愈。晋王见幽州太原路途遥远,恐家母在太原受下人照料不周,固留我兄弟在此。”
李存绍点点头,心里了然。这明显不是什么符彦超母亲病重,只不过是李克用担心自己出镇义昌后,符存审在卢龙势大无人制衡,所以才找了个由头把符存审两个儿子叫来在太原做人质罢了。
“那符将军现在太原府中可有职务?”
符彦超有些尴尬地笑笑:“虽然还挂着指挥使的名头,现在也不过只兼着个大夏门守将的差遣,这不刚轮值下来遇到小太保。”
“哦,原来如此。”李存绍说着亲自将符彦超的杯中满上,“除去东城的通成门,大夏门可谓是西城北门重地,交给符将军也算看重。”
符彦超连忙道:“哪里哪里,晋王麾下猛将如云,末将在其中可入不了晋王之眼。”
李存绍摇了摇头,“符将军与我一同出征营州,其他人不知道,我却知道符将军的本事。我觉得即便是那太原府兵马使的位子,以你的本事也坐得住。”
符彦超手中的筷子一顿,看向李存绍,很快又回过神来,连忙摆手道:“小太保也太看得起末将了。”
李存绍大笑,“因为符将军当得起这话。”
两人用完酒食又寒暄了好一阵,直到临近天黑,符彦超才不得不起身告辞:“明日末将还要上值,恐怕不能久陪小太保了。”
李存绍也起身,“走,我送符将军出去。”
符彦超笑着伸出手来,“岂敢让小太保相送,小太保先请。”
李存绍也不推辞,抬脚回到了街上。
“符将军便先回去吧,代我向令堂问好,不要叫令堂久等。”
符彦超低头抱拳,“既然如此,小太保我们后会有期。”
李存绍笑着点点头,看到符彦超的身影走远了,脸上的笑才收了回来。眼下符存审执掌卢龙全镇,拉拢符家总归会有些好处没错。
......
趁着天还没全黑下来,李存绍找准方向回到了晋王府。
门房见到李存绍,连忙出来传话:“小太保,晋王正在东暖阁召集众属官,吩咐小太保回来便去议事。”
李存绍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一边往暖阁走,一边想着会是内事还是外事,门房说召集的是节帅属下的官员,倒更有可能是外事。
得了通禀,暖阁门口侍候的奴仆便开门放李存绍进去。
抬脚走进暖阁,看见里头坐着李克宁、张承业,还有久未相见的郭崇韬、李袭吉等人,李存绍便推定议的是外事无疑。
果然,等李存绍在李克用侧后坐下之后,李克宁便开口了:“落落来得巧,咱正要说朱温那厮在东都营建皇宫之事。”东都是洛阳,早几年本是张全义的地盘,到现在也听命于朱温。
李存绍忙表态道:“朱温狼子野心,着实可恨。”
李克用跟着一拍大腿:“可恨!”
李存绍偷着斜眼打量李克用,见其在外人面前倒还能展现出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心中也不由得暗自为其感到一丝艰辛不易。
被李存绍打断的议事继续开始进行。
郭崇韬道:“眼下圣驾还困于华州,朱温兴建洛阳宫也未必就能将官家迎了去。”
李袭吉和李克宁也颔首表示赞同。
见三人对此事都不为所动,一旁的张承业皱起眉头。他虽然一直身在河东,但仍一心关切着唐廷和官家的安危,此时不得不急声道:“晋王明鉴,就算那华州韩建不肯放官家去洛阳,但不久前宗室诸王子弟刚刚被韩建屠戮,惨死野外,华州又岂是安稳之地?还请晋王早日出兵将陛下送还长安!”
“嗯...”李克用却没急着发表同意或是反对,将皮球踢给没表态的盖寓:“盖先生咋看?”
“回晋王,属下虽不赞同郭判官所言,但也觉得出兵不可。华州、洛阳两地确实都是奸人环伺,官家祸福难料。可长安又如何太平?且不说李茂贞和韩建,便是眼下西川的王建也不再听朝廷号令,由此观之,长安更是一处绝地!”
李存绍不由得侧目,这盖寓已经一把年纪了,头脑却很清晰,怪不得能一直受到李克用的倚重和信任。
李袭吉也赞同道:“属下也同意,既然西京和东都都不太平,不如上表请官家来北都,也免于被奸人困溺水。”
李存绍听了心里直感到一阵好笑:难道皇帝来了太原就不会被这屋里头的几人所困了?
李克用沉吟一番,又是一拍大腿:“好!俺觉得盖先生和李先生说得对。既然那帮人没一个是好鸟,不如张内使派人去问问官家愿不愿意来太原,若是愿意,俺立马出兵去迎陛下。”
张承业眉头并未舒展,却也不得不拱手:“既然如此,我上表禀奏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