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局势越来越急迫,李存绍也不敢闲着,一边在义昌沧、德、棣三州整顿农业,一边开始筹备着再次扩军。
眼下李存绍节制的军队,除去棣州卢勇部的五千步军,就只剩下沧州的马步不过四个都指挥近九千人的总兵力。虽说德州还有李存璋的一部兵马,但其仍属于晋军的一支,实际上并不归属自己节制。因此就算再加上义昌各地州县的戍军,估计也很难集结超过三万以上的人马。
而眼下各地战场动辄数万人马的大战,让李存绍即便想要奉行精兵路线,却难免心里没底。加之年初时晋军在相州吃了败仗伤了元气,李存绍也不得不开始扩军,预计会在年底前招募起一支以晋军士卒为核心的三万规模的常备军力。而兵力的富裕不仅要应对来自南边汴军的威胁——同样可以扩展自己在河东集团中的影响力。
所幸改煮为晒的法子已经颇有成效,盐山县所设的盐业司已经开始向幽州、成德,甚至南边的平卢军售运,义昌产粮又比较丰厚,因此钱粮方面的支持也让李存绍得以放心地着手扩张军力。
至于局势的变化则似乎从未让李存绍失望过,很快地,华州的详细局势就随着一个人的到来让李存绍得以知晓……
“韩内使?怎的这个样子?”李存绍看见被马回扶着走进偏堂里的韩宝光,竟是一惊。
听闻韩宝光只身独骑前来拜见,李存绍刚开始还有些不信,直到亲兵拿来朝廷印信,这才半信半疑地叫马回前去将人引进来。
眼前的韩宝光不仅面目蒙尘,冠发散乱,甚至连那身红袍都因被尘土玷染而没了半分光彩,整个人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哪里还有上次降临沧州时的雍容气态?
“说来话长。”韩宝光微微拱手当做见礼,也不等李存绍说话就寻了位置坐下。“烦请拿些水来。”
见李存绍点头,马回忙出去找水。
“韩内使大驾光临怎么不早些来信?而且内使的模样……”
韩宝光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马回很快就端着水进来了。
韩宝光一见到水,直接从马回手上端着的盘子里抢过水壶,也不用杯子,对准壶嘴就开始往嘴里倒。
李存绍慢慢等他喝完,韩宝光喝了水仿佛又重新恢复了精力,挥扬着拳头恶狠狠地道:“不为臣子!不为臣子!”
李存绍皱眉问道:“内使所言,是谁不为臣子?”
“还有谁!”韩宝光大声喊道:“韩建是一个!崔胤是一个!还有一个是刘季述!”
“这么说来,内使如此狼狈是因他们三人?”
韩宝光又一叹气,仿佛刚刚打起的精力全都被泄了去:“此行实在凶险,随行不知是谁出卖了行程,车架出潼关没多久就有汴军人马来抓我,还好侍卫竭力断后才叫我侥幸逃脱。”
李存绍被他说得有些糊涂,但很快还是抓到了关键,疑惑地问道:“内使是奉官家之命来找我?”
“额…”韩宝光一愣,“自然是官家旨意,不过也是我义父的意思。”
李存绍点点头,崔胤和刘季述都暗地联通朱温,如今眼见朱温要迎去圣驾,韩全诲恐怕要遭殃了。
“那内使此行来沧州又所为何事?”但李存绍还是有些疑惑,韩全诲大难临头,叫韩宝光去搬救兵也应该去凤翔或是太原才对,跑到最东头的沧州来干嘛?
“这事得从头说起,”韩宝光转弄着手里的水壶,“话说光启三年时…”
李存绍一听什么光启三年简直头都要大了,忙打断道:“时局危急,韩内使还请捡紧要的说吧。”
“韩建那奸贼四月初投靠了朱温,致使潼关大开!我义父一面倾尽全力想要将陛下从韩建贼手中救出前往长安,一面暗中替官家向四面求援。奈何内有那刘季述横加阻挠,外有那崔胤咄咄相逼,连左右神策两军都在华州外干了一仗。奈何贼臣势众,我义父见势不妙赶忙向官家求了旨意把我送来沧州。”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逢场作戏,韩宝光说着说着竟带上了哭腔。
李存绍听后却心里冷笑,什么救驾去长安,还不是想投奔李茂贞?晋军刚刚大败,这韩宝光来也是白来,还是早点打发了回去比较好。
见李存绍还是一脸的不以为意,韩宝光站了起来,从怀里摸索了好一阵,掏出一面绢来伸手递给旁边的马回。“官家旨意就在这,小太保自个看吧。”
马回听见是官家旨意,连忙双手捧着呈给李存绍。
李存绍却有些不愿意接,这绢诏被韩宝光从贴身的怀里掏出来,韩宝光又是个大胖子,肉眼可见那绢诏上已经有几块油乎乎的污斑……
大事为重,大事为重。李存绍一边默念着,一边接过了绢诏。
诏令写了不少字,意思却只有那么两条:其一是给李存绍的头上加了一个侍中衔,其二则是任眼前的韩宝光为义昌军监军。
什么侍中的头完全无所谓,就像李克用头上还有一个同平章事的帽子,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用,只是朝廷笼络地方藩帅的手段而已。但派来韩宝光做自己的监军…
韩宝光坐着,突然看见李存绍从绢诏后边射来一道凌厉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额,小太保看明白了?”
李存绍赶紧把绢诏丢在桌上,点点头:“看明白了。蒙圣上垂爱,在下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那就是不为所动!韩宝光在朝局摸爬滚打多年那还能听不懂李存绍话里的意思,立马就急了:“小太保也知道如今时局危急,还望小太保与晋王挽社稷于一旦啊!”
“官家陷于贼手,为臣子安能不顾?”李存绍一拍桌子,把韩宝光唬得一愣,把他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兵者凶险,必须从长计议。我想我父王也应是这个意思。”
想了想李存绍又和善地对韩宝光笑道:“不过内使放心,如今内使既已为本镇监军,便已脱离贼手,本帅可保内使无虞。”
韩宝光闻言知道再想请动晋军出兵已经毫无可能,一下子瘫软在椅上不再多言。
李存绍见状吩咐马回:“内使劳程远来,还不带内使去沐浴休息?”
马回抱拳,当即从门外叫来两个仆人,三人一起连拉带拽地将韩宝光从椅子上扶了起来,两个仆人一人一个肩膀支着韩宝光向堂外走去。
“小太保可有吩咐?”马回恭敬地问道。
“分间院子,派两个人好生伺候着,”李存绍拍拍马回的肩膀,“院外要放人把守,眼下时局混乱,可不要叫内使随意走动出了岔子。”
马回会心地点了点头,“奴子明白。”说罢也跟了出去。
李存绍冷哼一声,监军?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