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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天方亮,经过一系列繁琐程序验明身份后,许折领了牌子,站于考场外等候。

府试三天两科,一科以四书五经为主的儒学,另一科为算学,简单讲就是先考语文后考数学,语、数都过,才称得上秀才二字。

唐朝可以说是数学爱好者的春天,官府设有专门的数学学堂-----算学馆,学有所成,一样可以当官,当然这些官与朝堂之上的官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前者一般不会参与朝政。

许折家里目前还收藏着《九章算术》与《海岛算经》这两本经典教学书籍,他这种主儒学的考生对于算学只要做到基本运算、推演便可以过关,考试难度初中文化足以应付。

至于主算学的考生,他们的算学卷子可以说有些变态了,文字游戏能活生生把人玩死,那些环环相扣的推演、证明配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许折看了都头大,至于那些压轴题往往就是奥数那种类型的,思维转不过来,化神级别的修仙者看了都想打人。

曾经的确发生过这事,元婴级别的老怪过来考举人的算学卷子,最后三道大题一题都不会做,体内元婴都气碎了,境界跌落,变成了结丹,百年修为毁于一旦。

出来后易容敛息潜入国子监,给了练气期的出题人一拳。

所以后来科举对于考生的武力值做了要求,并且这个要求在千年时间里越来越紧缩,到了现在,但凡修为超过筑基期,一律不得参加科举。

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更不要小看那些大佬的毅力,比如祖冲之的圆周率后七位小数,割圆法计算量简直恐怖,而且还是用算筹算出来的。

自然,除了儒学、算学,大唐还有律法学、外语学、地质学、巫学四门官方学科。这四门学科一样可以考秀才举人进士,只是这几门都有特定考点,且考试时间、方法与儒学、算学截然不同。

许折上辈子学的是天文,主要兴趣在太阳系物理学,到了大二,正准备精修彗星物理学,记不清什么原因就穿越了。

记忆中似乎是参加了什么实验,他只能隐约记得某个大胡子带着浓重威尔士口音的英文:“you are special,very special.”

穿越以后,他心中的牛顿已经永远安息了。

这个世界不归牛顿管。

几百年过去了,当年学的东西,也忘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差不多只剩一些模糊的规律、现象了。

律法学、外语学、地质学不解释,字面意思。

巫学其实也是字面意思,专门研究巫族的学问,切片研究的那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再不济也可师巫长技以制巫。

那些藏在大唐国境内的巫族,没一个敢正大光明露头的,毕竟抓到就带回研究所。

对于眼前这些考生,许折已经一点印象都没了,除了站在角落树荫中的许成灰。

许成灰很怪,整个人站在那一动不动,像奇怪的实验鼠,阴冷、孤僻、麻木、生人勿近、活人的腐朽、死人的生机。

一个人的相貌、性格都可以在短期内发生巨大变化,换头手术、家庭变故等等,但气质这种东西短时间没法变。

在许折盯着看时,许成灰似有所感,偏过头望向了许折,神情呆滞,眼珠却灵活的像一条污泥中的鲶鱼,他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似乎在想许折是谁,自己与许折有什么交集。

想了一会,似乎什么也没记起来,他仰起头直视着东边天上的太阳,眼睛不眨。

许折脊骨升起些许寒意。

因为许成灰的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成了一个黑点,然后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又恢复如常。

有鬼。

许折放弃了某个顺手的计划。

周围有长伫按刀甲兵,不时还有一队队甲卫带刀巡视,神情严肃目光逼人,铁衣相撞,铮然作响。

每到考试,那些匪贼都钻出来了,考生人流量大,一旦出了考场,特别是第二天,考生往往成群去集市散心,盗贼行窃的几率是很大的,官兵又不可能限制考生活动。

最可怕的还是考完试,每年都有考生夜里神秘失踪,无非就是被

许折先前留意了一下,考场附近还存在着不少的修行者,只是修为都不高。

由于武力结构的变化,朝廷的官兵也都是修行者与武者混搭。

朝廷对于外面仙家宗门态度是很柔和的,基本上只要那些宗门每年按时上供、不出大幺蛾子就好。朝廷本身也在大量招揽修行者。

这个世道,寻常兵卫在战争中的价值大大降低,仙家大能翻手间云雨倾覆,岂是凡人可相提并论。

“哎,文人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啊……”

许折身旁一三十余岁男子还捧着《周礼》,面色晦暗地叹息,他十五岁考到如今,一次未中。

除了读书,他无一技之长。

这个时代每一个读书人都很敏锐地意识到文人地位会越来越低,就拿现在监考规格戒严阵仗来说,一年比一年退步缩小。

还有文人气运的慢慢衰落,平常读书人或许感觉不到,但那些秀才举人对这个敏感的很。

往前推六百年,书生笔墨可杀人,圣人文章安天下。

当年只要能考取功名,不修仙也一样可以挥手斩杀莽夫,现在不行了。

如果说不修仙的举人战斗力是五的话,三分是儒家气运给的,剩下的二分是大唐国运加身。

如今儒家气运不停的颓败,每一个“之乎者也”,每一句“君子之道”都好像沾上了百草枯,每一个长衫书生都眼睁睁的站着、看着,在清醒中绝望,麻木中苟喘。

然后等一个落着淅淅沥沥雨的清明,亲手将他们的一生所学埋到坟墓里。

此人一开口,诸生便很快附和起来,大抵都是些抱怨之词。

许折不言语,也没什么表情,就像他家后院的树一样静静立着。

因为他们说的是对的。

如果大势未改,他们将在五十年后见证儒学盛世的落幕-------彻底的落幕。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把锋利的刀,切断了儒道分给诸生的气运。

这些年里,受儒学气运庇护的儒家书生,心底早已藏了一个谁也不愿意提出来的猜测:孔圣命数或已近油尽灯枯。

五十年后再推及十年不到,紧接着就是道家。

再往后推。

法家、墨家、阴阳家、名家、杂家、小说家、纵横家。

楼上的一个都跑不了。

彼时,战争也快拉开了序幕,倒当真应了那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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