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二堂后,汪卯明立时一脸凶狠地奔向了快班班房。心中已做好了决定,将剩下那十几件案子,交给何瑾手下的捕快来负责。
之所以三日前没这样做,是不想让何瑾的人太露脸出彩。可现在看来,刘不同的那些人,全是一群草包饭桶!
再不办妥案子,自己非但挽回不了大老爷的好感,反而还会更加惹得大老爷厌恶嫌弃。
到了班房后,汪卯明也不再摆谱儿,等人泡好茶再慢悠悠说事儿了,而是直接对着刘火儿吩咐道:“剩下那十几件案子,老夫交由你来办了!”
那语气,就仿佛施舍了刘火儿多大恩惠一样。
可就在他以为刘火儿,会感激涕零地接下这差事儿时。却见刘火儿面色平淡,仍旧不卑不亢地言道:“大人,小人的案子已办妥了。这几日,小人还有别的事儿要办,请恕小人无能为力。”
汪卯明一脸愕然地看着刘火儿,简直都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捕快衙役,竟然敢回绝自己的差使?
“刘火儿,老夫让你去办这些案子,是在给你脸!”反应过来后,汪卯明顿时怒不可遏,不屑至极地吼叫道:“你一个小小的捕快衙役,能有什么大事儿要办?来,说出来让老夫听听!”
“哦.....也没啥大事儿。”就在这个时候,何瑾悠悠地也来到了快班班房:“就是大老爷吩咐在下,整顿衙前街常例陋规一事。毕竟是快班兄弟惹出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总该由快班的兄弟来平吧?”
回答了汪卯明的话后,他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这时,一个端着热茶的捕快,本来都已走向汪卯明了。可看到何瑾后,立时又拐了个弯儿,将手里的热茶奉给了何瑾:“何令史,您喝茶,刚泡好的,最暖心清香了......”
汪卯明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不由厉声环吼道:“老夫可是吏目大人指派而来的,你们自当以老夫的吩咐为要务!”
何瑾却不疾不徐地拨弄着茶盖,还轻轻吹了茶叶沫子,说道:“可衙前街一事,是大老爷已准许在下,调动二十名捕快来办的。”
“怎么,司刑大人莫非以为你的吩咐,比大老爷交代的要务还紧要?”说完这话,他才轻轻啜饮了一口,故意发出了享受的声音。
“二十名捕快?”汪卯明却更加傻眼了,因为他数了数此时快班班房的捕快:嗯......不多不少,正好儿二十个人。
一时间,他这才隐隐感觉整个事件,都不太对劲儿:“何瑾,你,你究竟如何蒙蔽蛊惑了大老爷?刚才明明大老爷还同意,让老夫继续调查那些积案的!”
“没错啊......”何瑾却一抬眼,道:“快班一共三十名捕快,已经给你留了十个继续办案,难道还不够吗?”
“可那些人都让老夫发了刑票、挨了板子,又如何办得了案!”
“那我也没让打他们板子啊......”何瑾一脸的无辜,放下茶杯摊手道:“是你把人家打坏了,关我什么事儿?”
“你,你......简直强词夺理!”汪卯明都快气疯了,可又拿何瑾毫无办法。
最后,他狠咬了一下牙,才努力地陪出一张笑脸道:“那,那你匀老夫几个捕快行不?整顿衙前街一事,也不见得就差几个人......”
“当然可以。”何瑾想都没想,立刻便答应了。
汪卯明却都已经自己听错了,随后便止不住一阵狂喜。
只不过,何瑾这句话却没说完,后面又继续道:“你点将吧,看谁愿意跟着你继续查案,属下绝不阻拦。”
这一下,汪卯明又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狐疑地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何瑾后,才试着点人头儿道:“刘火儿?”
“对不住,小人愿意跟着令史大人整顿衙前街。”
“周康?”
“小人也不行。”
“吕强?”
“大人,您还是另找他人吧......”
一连点了十来个人名,汪卯明越点越心虚。随后,他干脆不点名了,开口道:“只要这两天继续查访案子,老夫每人给他十两赏银!”
十两银子,对于工食银不足五钱的捕快来说,可是将近两年的收入。
然而,这些捕快除了有几个忍不住,默默看了一眼稳如泰山的何瑾外,最终还是异口同声地言道:“大人,小人还是愿意跟着何令史办事儿。”
“你,你们......”汪卯明闻言面色剧变,手指着这些捕快都不知该说什么。
随后,颤抖的手指到了何瑾身上,他才蓦然激愤大吼道:“好你个何瑾,原来又是你在捣鬼!”
“你,你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将快班捏在你的手心儿里!你,你......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是的,不怪汪卯明愤怒之极的一刻,还不忘问这个问题。实在是他根本想不通,事情为何一下就成了这样?
而已然全力进入了撕逼状态的何瑾,也没想到汪卯明最后竟来了这么一出儿,顿时让他有些哭笑不得:“还不是你办的好事儿,我哪知道你会将刘不同的人都给打了?......剩下的这些人,大概是看我长得比较帅吧?”
开玩笑,有些事儿是能说不能干的,而有些事儿,就是能干不能说的。何瑾岂会傻到,自己将实话给说出来?
汪卯明听了这话,手指狠狠一挥,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胡说!......你放屁,你在骗老夫!你,你休要张狂,老夫寻吏目大人主持公道去......”
看着汪卯明这悲伤离去的背影,何瑾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了:司刑大人,你好歹也是堂堂的一房掌案啊。怎么这时候,就跟小孩子打输了,要去告家长一样?
你有点志气行不行?
可不管何瑾怎么想,汪卯明真是满心悲苦地跑到了吏目廨。
将一腔的怨怒诉说了一遍后,他原以为刘不同会同仇敌忾。可想不到,刘不同听了这话后,一张向来笑眯眯的脸也不笑了,整个人儿都傻眼了。
“刘,刘大人,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呀,你别吓老夫啊......”看着一脸呆傻模样、半天反应不过来的刘不同,汪卯明不由心里开始打鼓了。
可这话出口后,刘不同陡然便怒了起来,一巴掌狠狠抽在了汪卯明的死人脸上,破口大骂道:“你这老囊球,还有脸跑来告状?”
“将一班人马交给了你,原指望着你能牵制住何瑾,继而守住衙前街......可想不到,六七日的时间,本官就一眼没看住,你便将整个快班拱手送给了何瑾?!”
“你,你真是个人才啊!”一巴掌下去后,刘不同还不解恨,又直接动起脚来,狠狠踹着汪卯明吼道:“就是一头猪,也不会办出这等蠢事儿啊!说,何瑾究竟是如何便将整个快班,都换成了他的人手?”
捂着头的汪卯明,这会儿心情真是悲伤到难以言述。而听了这个问题后,他更是欲哭无泪:“卑,卑职不清楚啊......”
这一下,刘不同又愣住了:他悠悠看向了案桌上的砚台,想着是不是要一砚台拍死这糟老头子!
可就在刘不同都了杀人之心时,汪卯明却似乎聪明了起来,可怜兮兮地道:“大人,事已至此,你打我也没用啊......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想个法子出来,遏制何瑾,重新夺回快班才是!”
“夺回?......你如何丢的都不知道,本官如何夺回?”
刘不同简直咬牙切齿,真的一砚台就拍了下去......当然,他也不敢闹出人命,所以只拍向了汪卯明的后背。
不过,这一下也够狠的,直接将汪卯明拍得趴在了地上:“整个快班现在都是何瑾的人,本官难道能统统换了不成!且如今他们还有大老爷的差事护身,本官又哪敢在这时候儿去伸手?”
“这一次,老夫真是看错了人,押错了宝。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何瑾,你小子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