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海弯弓搭箭,天罚弓被他拉得犹如满月,一箭呼啸而去,城头之上飘扬的吐蕃大旗飘然落下。城下,蜂涌而来的唐军大队步卒齐声喝彩。
城头之上,悉温纵身一跃,将落下的大旗一把抓住,往自己身上一裹,挺刀高呼:“死战,死战!”
垮塌的城墙处,刘明湘等人以猛火油弹开路,剧烈的暴炸,沾上就无法扑灭的火焰给密集的从破口涌出来的吐蕃步卒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再被刘明湘等人强力一冲,顿时溃不成军,由刘明湘领着的这一路先锋队员,顺利地杀进了城内,在他们的后方,更多的人蜂涌而进。
城外,大量的攻城云梯,攻城平台,攻城斜梯被辅兵们喊着号子推着靠近城墙,其它的各羁索国军队,也呐喊着涌了上来,对龟兹城展开了围攻。
唐吉冲上了城头。
他顺着刘明湘等人开辟出来的道路一路杀上了城头。
厉海在攻城平台的顶端连连发箭,天罚弓开半弦,已经是枝枝夺命,从攻城平台之上纵身一跃,落在城头之上,抡弓猛挥,一名吐蕃兵半边脸庞开了花。收弓,侧身,天罚弓已是套在另一名士兵的脖子上,只是一紧,这名士兵立时脸色青紫,舌头吐出来老长,颈间软骨已是被生生勒断。
连杀两人之后,身后已是跃过来数十名甲士,在厉海的身边将他牢牢地围在了中间,其中两人则是捧着箭壶站于其身侧。
抽箭,开弓,厉海嗖的再放出一箭。
这一箭擦着唐吉的身体射过,将一名正在向他扑来的吐蕃军官放倒。
唐吉双手握着鲜血淋漓的斩马刀,大步向着悉温逼近。身后羽箭一支接着一支,不停地飞来,掠过他的腰侧,掠过他的头顶,掠过他的耳边,唐吉连动都没有动弹一下,就这样笔直地向前走去,而在他前面,意图阻拦他的吐蕃兵,却是被厉海的天罚弓一一射倒。
“贼子,去死!”两人之间,终于没有了任何阻碍,唐吉怒吼着开始小跑。
悉温看着已经四处失守的城墙,看着城内鼠奔狐窜的那些仆从军,看着唐军的旗帜一面接着一面地插上各处标志物,哀叹一声之后,双手抓着一柄长枪,从所站的高处猛然一跃而下,长枪当作大棍,轰响了唐吉。
他已经很清楚今日已然无幸,与其作了对方的俘虏,不如与眼前这员唐将作个了断,先前这人率领骑兵击败了自己的骑兵,很显然是唐军那边有数的大将,虽然不知这个家伙为什么要跟自己单挑,但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如果能杀了他,稍解心中之气,如果死在他的手中,也算是死得其所。总比被一群大头兵围殴而死要光彩得多。
锵的一声响,火花四溅,唐吉横刀,挡住了这搂头来的一棍,悉温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身手依然矫健,这全力一击,加上了他从高处纵跃而来的力量,让唐吉连退了数步这才稳住身形。
不等他站稳,悉温手中的长枪抖住了碗大的枪花,再一次迎面扎来。
不甘示弱,唐吉舞刀,猛冲过去,两人便在城墙之上你来我往的斗了起来。
刘明湘满身满脸的都是血,提着折了一半的刀子走到了城头之上,看着厉海在哪里袖着手看着唐吉拼命,不由大是惊愕。
“厉将军,这是咋回事?”
厉海微微一笑:“唐吉将军过去曾是这里的一名士兵,也可能是龟兹城唯一的一名幸存者,而这个悉温,也是当年龟兹一战的经历者。所以这个人,唐吉将军必然想亲自斩而杀之。”
刘明湘恍然大悟,作为大唐的一名军人,现在的他,当然也知道当年的万里一孤城,满是白发兵的故事。
随手扔掉了手里的半截断刀,从地上重新捡起了一把,道:“那您在这里替唐将军掠城,末将却去杀贼了。”
“悠着点,你带我们本部人马督促那些羁索国的军队冲杀就好了,同时严申军纪,敌人杀得,这城里的老百姓,不得随意劫掠,以后,这里可是我们的西域都护所在地。”厉海挥了挥手。
“明白了!”刘明湘点了点头,提着刀子,带着一众弟兄,匆匆下城而去。
悉温武艺精熟,绝不在唐吉之下。只不过,他终于是老了。唐吉比他年轻了十好几岁,拳怕少壮,搏斗良久之后,悉温终于气力不济,只剩下了招架之功而毫无还手之力了。
随着唐吉一声虎吼,斩马刀格开悉温手中的长枪,顺势而上斩断了悉温的一支胳膊之后,悉温踉踉跄跄的连退数步,却是到了城墙边上,剩下的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吐蕃的大旗,向着吐蕃的方向狂吼一声,竟是大头朝下,径直掉下了城墙。
唐吉抢上前去,只见跳下城墙的悉温,早已将跌得脑浆迸裂,死得不能再死了。一阵狂风卷来,覆盖在他身上的那面吐蕃大旗旋即随风而起,飘飘扬扬地落到了一处火堆之中,化成了一蓬大火。
唐吉一跃站了城跺之上,高高地举起他的斩马刀,仰天狂啸。
龟兹城重归大唐军之手,西域都护府也旋即移驻到了此地。
只不过他们的最高长官,却已经准备离去了。
盛大的庆功宴之后,各羁索国的军队在其头领的率领之下,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领地,而唐军各部人马,也纷纷开拔到了自己的驻地,龟兹城中,只余下了唐军本部的一些重要人物暂时呆在此地。
院子里,几辆马车已经装得满满当当,薛平,已经准备起行了。
袁昌,唐吉,厉海,彭双方,司马范等人都是脸色凝重。
在一起奋斗了这几年,不管大家立场如何,但总是战友一场,而且薛平不但文武双全,更可以算得上是一个谦谦君子,与所有人都相处得极是不错。有这样的一个上司,在场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很满意。
但现在,他要走了。
而且这一走,可以说是前途未测,生死难定。
“薛都护,我觉得您应该先上书朝廷,即便是辞官,也总得走个流程啊,这龟兹刚平,一大摊子事呢!”袁昌作为薛平指定的暂时总摄政务的人,上前力劝道。
薛平哈哈大笑,冲着众人拱了拱手道:“大家的好意我都心领了,不过薛平去意已决。实在是不想再在这里多耽误片刻时间了。至于走流程,就免了吧。便算我挂冠而去吧,李相再霸道,总不至于连我不想做官了都要管吧,他总不能让人把我绑了坐在西域都护的位置之上。”
众人都是哑然。
“来西域数年,得诸位大力支持,薛某人总算也是没有辜负李相所托,如今龟兹回归,西域大部已经平定,接下来的事情,便容易得多了,只需要按照既定的章程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将来西域大家那是可以想见的事情,诸位,别怪薛某人半途跑路,但薛某心中另有他事,实在是不能与诸位同甘共苦了。就此告辞,大家也别相送了。”
深深一揖到地,薛平转身走了出去,径直上了马车,在众人的目视之中,径自远去。
袁昌等人都是面面相觑。
彭双木呆立了片刻,突然一振披风,亦是大步离去。
“老彭留步!”袁昌大叫道。
彭双木转过身来,大声道:“还有啥可说的?我回我的驻地,你现在是西域都护,但有所命,彭某自然会支持。绝不会误了公事。”
司马范向着袁昌拱了拱手:“袁都护,且容我送送薛都护。”
荒原之中,数辆马车缓缓而行,司马范带着一标人马疾驰而至。
“薛都护,且请留步。”
马车很大,这是李泽专门让人为薛平送来的最新款的马车,不但加装了减震设备,更是宽大舒适。司马范坐在薛平的对面,道:“薛都护,何必一定要回去。其实您回去了,也不能改变什么的。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如果不发生,又何必一定要回去。”
薛平摇了摇头:“大丈夫所有为,有所不为,我不回去,我意难平。”
司马范长叹了一口气。
“薛都护,司马氏有一支商队,也正好要回去,便让他们一路随着都护回去吧,在路上,还请薛都护多多照顾他们。”
薛平一愕,笑道:“你多虑了。即便知道我要回去,李相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这样的下作手段,他不会对我用。”
司马范尴尬一笑:“西域刚平,这路上毛贼甚多。再说了,这支商队运送的其实都是我给家中小儿们带的一些财物,武邑居,大不易嘛。人多聚在一起,总是更有保障一些。我们的大军,并不能时时照管到所有地方的。”
司马范藏在心中的话没有说出来,李泽可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像他手下的公孙长明,田波这些人,可不见得就做不出来。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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