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首个接触到这一次盗墓案的公门中人,现在即墨县的捕头陶普,却不得不在外围充当一个哨卡的小头目,负责外围警戒。
这件事情的后续发展,远远地超过了他的想象,同时,也超出了他的顶头上司县尊吴秋北的想象。
先是山东行省的三号人物黎智带领一队人马急如星火地从青州赶了过来,将整个坟墓所在地,给围得水泄不通起来。
不等即墨人反应过来,更大的震惊接锺而至。
朝廷的大人物们抵达了即墨。
兵部尚书李安民,户部尚书夏荷,礼部尚书章回,山东行省总督章循齐唰唰地到了即墨。这些人随便来一个,都能让即墨地震,更何况一次性地来了这么多?
如果仅仅是这些官员也就罢了,而另外一些人,就让吴秋北,陶普这些人完全找不着北了。
前武德郡王遗孀桃妃携儿子,女儿女婿也来了。
而更重要的人物,则是跟着夏荷一起来的李相的一子一女。
这些人身份的贵重那是不用说的了。
吴秋北立时便变身成了一个打杂的。
而陶普,则只能在外围守哨卡了,整个即墨的安保工作,完全由武邑来的军队和内卫接管了。
坐在草棚子下面,陶普看着手下们认真地盘查着行人,这是一条通往即墨的大道,往来客商不绝,眼下又刚刚是秋收过后,百姓们手里都有了些余钱,前来城里赶集的人络绎不绝,而各路客商,自然也都知道眼下可是一年之中难得的好挣钱的时候,也就是比过年前差了一些而已。
吴秋北原本是想要封锁整个县境的,但这个提议不但没有得到山东总督章循的同意,便连武邑来的那些大人物,也都不愿意为了这件事而让老百姓们的生活受到影响,所以除了坟墓所在的陶家庄被封锁之外,其它地方,一切照旧。
这让陶普等人的工作量大增。
大人物云集即墨,天知道会不会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也偷摸着溜了过来,这些大人物中的任何一个蹭掉一点油皮,陶普都觉得自己要倒大霉。
作为最早接触这一案子的公门中人,他或多或少是知道一些内幕的。
道路之上,数十辆牛车络驿而来,陶普站了起来,走到了路中间。
“刘三通?”看到最前面一人,陶普却是意外地看到了熟人:“你怎么来了?”
昔日的平卢大将,如今的普通农夫刘三通笑着指了指身后的牛车,道:“供销合作社在我们窖湾乡收购的粮食,要送到县城来入库,所以便让我带队走这一趟。两个银元的费用呢!如今山晏河清,也没什么不长眼的人,这样走走路,便能得些活钱,自然却之不恭。”
陶普挥手让手下上去检验,既然是供销合作社的东西,那一应的公文等自然是齐全的,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当然,该有的检查,是绝不能放松的,特别是眼下这个时候。
“你们这些人一齐分两个银元,你能得多少?”陶普扁了扁嘴,“你才刚刚赚了好几十个银元。”
刘三通大笑:“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啊,眼下我浑家又怀上了,多挣一点,就是一点不是!对了,上一次拿了钱,说是要请你喝酒,你却因为公务繁忙而推了,今天怎么样?”
“你瞧瞧我现在像是有空的样子吗?”陶普没好气地道:“刘兄,你别恁小气啊,专挑我忙的时候要请客。现在即墨大人物云集,你没有听说过吗?这个时候我敢去喝酒,只怕回头就要丢了官儿!”
“听说过!”刘三通点了点头:“还是那件盗墓案子引发的?”
看着手下正在一辆车一辆车的检查,陶普便指了指草棚子:“你不请我喝酒,我还是要请你喝一杯茶水的。”
两人走进草棚子里坐了下来,刘三通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连李兵部,夏户部还有李相的家人都过来了?这个墓园莫非与李相家有关?”
“大概应当是这样!”陶普点了点头。
“你当时不是跟我说,这个墓与李唐王室有关,是什么即墨候的家族墓地吗?”刘三通讶然道:“怎么又跟李相扯上关系了?”
陶普左右看了看,道:“这事儿我也就跟你说一说,你刘兄不是一般人,不是大嘴巴,不会四处去传。看这样子,只怕这即墨候,就是李相的祖宗。”
刘三通倒是真惊着了。
他可不是陶普这样的半桶水,可是知道即墨候是何许人也的。
好半晌,他才喃喃地道:“难道说李相是当年秦王的后人?”
“谁是秦王?”陶普不解。
刘三通思忖了一阵子,突然笑了起来,站起身来拍了拍陶普的肩膀:“陶兄,这事儿啊,你没必要藏着掖着的,这里来往的客商这么多,你啊,不妨给那些行脚商人都讲讲这件奇事。李相是秦王的后人,这事儿,还真是想不到啊!”
“你想我死啊!”陶普吓了一跳:“这样的事儿,是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能瞎说的,也就是知道你刘兄不是一般人,才跟你聊一聊。”
“相信我,这件事你大肆宣扬一番,只会有功,不会有过。”刘三通微笑着道。“李相是当年秦王的后人,这是一件大好事,嗯,的确是一件大好事。”
看着道路之上捕快已经将所有的车辆人都盘查完毕了,刘三通道:“陶捕头,那我就告辞了,等你有空了,我一定请你喝酒。”
两人作别,刘三通押运着数十辆牛车依次进城,想着刚刚陶普所说的话,不由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李唐天下,看来的确是要换人了。
只消坐实了李相就是秦王的后人,李泽登上皇位,可以说就再也没有任何障碍了。
不过也不错。
至少李泽当了皇帝,比现在那个名义上的皇帝要更靠谱一些。现在自己过得很不错,家里有百来亩良田,一妻一妾又给自己生了七个儿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对于半生戎马的自己来说,是一种格外平静的生活。除了田园的生活,凭着自己的本事,还有不少的其它收入,比方说这一次受官府聘请。
经历过战场上的生死之后,现在的刘三通格外珍视平静的生活,李泽当政,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很好,而现在,自己不就是一个老百姓吗?
而在陶家庄,此刻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大量的军队和内卫将陶家庄完全地与外界封锁了起来,所有的百姓被告诫呆在家中,当然,作为补偿,县里每家发放了一个银元。
那座郁郁葱葱的小山,更是被用青缦围了起来,此刻,无数从武邑来的行家们,正在小心翼翼地挖掘着。
距离小山不远处,立起了几座颇大的军帐,李安民,夏荷,章循,章回等人便都在军帐之中有些焦急地在等待着。
唯一快活的,就是李澹等几个小家伙,在金不换夫妻的带领和看管之下,几个小家伙正兴趣满满地在刚刚收割的麦田里抓蛐蛐儿。
桃姨娘如今是愈发地富态贵气了起来,陪着她的则是李安民的夫人王氏。以前的王氏自然是不太理会桃姨娘的,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李泽是注定要当皇帝的了。
一旦李泽登基,必然就要追封自己的父亲李安国,而桃姨娘作为李安国的侧妃,到时候妥妥的儿的一个皇太贵妃是跑不了的。
那时候身份可就大不一样了。再者现在她还有了儿子傍身,又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女婿,任何一个身份,都足以让她被人所尊重。
“妹妹,你说,王爷他真是秦王的子孙吗?”桃姨娘惴惴不安地问道。
“只怕是八九不离十了。”王氏小声道。
两人正窍窍私语着,便青缦之中,一个身材瘦小的老者匆匆而出,直奔到李安民等人所在的营帐。
片刻之后,李安民夏荷等人便鱼贯而出,跟着那个老者进入到了青缦之中。
小山的模样已经大变。
大树被伐倒,荆刺被清空。负责挖掘的人显然是此道的大行家,并没有其它的墓穴被挖开,但一块块倒覆的墓碑,却被清理了出来,一些或残破,或完整的石制牌坊,翁仲,飞鸟走兽的雕刻,正在被细心地清理出来。
而最重要的是,封土之下的那座即墨候的大墓葬的主碑,终于露出了真容。
李安民身躯有些微微颤抖,堂堂的武将,此刻居然要由亲兵搀扶着才走到了那些石碑之前,下头已经把发掘出来的墓碑按照时间先后摆放在了一起。
一个个的瞅过去,果然全都对上了。
李家的太爷爷李景隆,是李家最后一个埋在这个家族墓园里的人。
李安民卟嗵一声跪了下去,以额触地,放声大哭起来。
夏荷无声地跪了下来。
片刻之后,桃姨娘,王氏以及李澹李宁李馨等都被叫了过来,然后在长辈的命令之下,也懵懵懂懂地跪在了地上。
“我将亲自赴洛阳面见李相!”章回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山东总督章循,道。
8)